(接上篇)
也许她早就想问要问的话了。所以,在说过“开场白”之后,她的声音旋即压低了八度,往她叔跟前探了探身子,并挪了一下用柔中带韧的构叶木捏成的凳子,往前凑了凑,看着她叔,正儿八经问道:
“唉,叔,去年分家时,你记得翻瓦不翻瓦下院那三间房子,是咋说的?”
她的这一反常举动,使她叔感到有点儿意外。她叔心想:
“这时候,怎么又说起分家的事情来了?”
不由一怔,随即收回目光,耷拉下睫毛,两手交叉,放在腰间,俯下身子,慢慢吐了口唾沫,说道:
“那房子……我记得,你爹当时说是,分给你们那间,你们兑200斤条,十几根椽子,10块钱,由你爹当家翻瓦哩吧!是这样,不是这样?”说着,用期待回答的目光望着她。
“我记得就是这样说哩,一点儿不差。”
“你这阵儿问这弄啥嘞?”她叔问道。
“没(mu,下同)那,人家我爹昨晚吃罢饭,喊娃们儿:'某某,你小哥去哪儿了?喊喊他来这儿。'我当是喊他弄啥哩,下来问哩,半年啦,人家说是,房子翻瓦起了,要钱哩。”
她说这些话时,从“没那”开始,便声泪俱下,越哭越痛。中间停顿不下20次,皆因哽咽得说不下去。
刚才还在开玩笑的小叔子,一筹莫展,不发一言。
在旁边坐着做针线活的堂小姑子劝道:“没那值顾生气,嫂?”
她叔也说:“没那值顾生气?不管咋着,房子盖成,总是咱自己人住了,拿不拿钱,我看也没多大厌气。整天吃着药,为这点儿小事生气,划不来。各人不心疼各人,别人谁还能心疼上?”
“不是说钱多钱少,叫人家别人看着,老衅蛋。”这句话简直是哭出来的。
“该拿不该拿,有啥咱坐一块儿说说,生那闲气弄啥嘞?满共也没多少,家里没有,出去借俩,打发匠人走,算啦。自己人,都没啥。”
就这样,劝说了半个小时,她才不哭了。只是脸上留下的几道泪痕,证明她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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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后感】
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烧锅不冒烟?”的确如此!又云“家和万事兴”,诚哉斯言!当年爷爷去世早,他离世时,我的姑姑14岁,伯父12岁,父亲7岁,奶奶领着他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从小到大,成家立业。记日记时,奶奶也已离开我们4年有余。一大家子20多口人,大小事情,都是伯父和父亲从中调停和解的。
只是,现在回头去抄录38年前的日记,怎么觉得:那时候的10元钱,怎么那么吓人呢?——翻瓦一间房子,只需要10元钱?而这10元钱,居然把俺家嫂子给难为哭了?尤其是父亲那句“家里没有,出去借俩”,听着咋那么瘆人呢?!——要知道,10元钱啊,现在,只是一碗羊肉汤的钱啊!都说社会发展、时代进步,究竟是社会发展了,时代进步了,还是现在的钱不顶钱花了?
尤记得那时候,农闲时节,父老乡亲们唯一的营生,就是上山刮荆梢,附近煤矿上加固巷道顶用的,村里有两台手扶拖拉机,刚开始1分钱或者1分5一斤,后来涨到2分、3分,大人一天能挣3到4.5元。
那时候,我还不到20岁,刚出学门没几年,身单力薄,背不动梢子,叔伯大哥二哥上山杀梢时,我就和他们一起上山拾柴火。捆梢时我给他们抱梢,他们帮我把柴火捆好,然后一起回家。后来,我也开始刮梢,但最多只能背七八十斤,一天能挣不到两元钱。
有一天早晨,自己一个人跑到大东沟阴坡,捆梢时只能在山路上的一小片平地,路边是一个大石头,下边是一个石庵,我脸朝路外,结果一用力,“要子”断了,直接把我头朝下诓跌到了大石头下的下坡处。因为头朝下,倒栽葱杵下去了,挣扎了半天才起来!整道沟三四里深,只有我一个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看不见人影,听不见人声,本就胆怯、害怕,这一来,真的是欲哭无泪!只好爬起来,再拧要子继续捆。
当时,我已在努力学习,企图通过自学改变自己苦不堪言的命运!
所幸的是,苦心人,天不负,两年之后的春天,我离开了家乡的黄土地,走上了讲台!
这道沟,其实到过黛眉山景区的朋友们也都经过那里,就是在新峪公路平路走到尽头,准备下坡时,经过的那两个村子东边,关郎村西边,各二三里的“放马腰”南侧的那道深沟!顺那道沟走出去,正好就是原来通往龙潭大峡谷的第一道山门处。现在新建的山门,往西又挪了里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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