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故事 | 九江的月饼

作者：陈飞龙 编辑：冯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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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本文中的图片，大多取自九江中华老字号清真梁义隆的淘宝网站。

中秋佳节快到了，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吃月饼的往事。

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对中秋节吃月饼的翘首期盼，就仿若在过年时期盼着能有一件新衣服美滋滋地穿在身上。

在正常的情况下，到了中秋节这天，我能分得吃上一个月饼，若是运气好的话，譬如祖父帮人推拿正骨，又譬如邻家的孩子受惊着凉，母亲为其施术收魂，孩子病好了，人家为了报答，就趁着中秋到来之前，买斤月饼送到我家。若遇上这样的情形，我就可以吃上两个，抑或三个月饼了，而且是那种一斤只有六个的小发饼。

其实，那时候的中秋月饼十分单调，我所见过的，通常只有三种品类的月饼。第一类是发饼。发饼又分小发饼和大发饼，小发饼一斤六个，饼上抹有一层薄薄的面粉；大发饼一斤有两个，上面撒上一层白芝麻，很香。一般来说，因为发饼柔韧松软，档次相对较低，所以买回的发饼都留作自家过节，再者，发饼也适应家里的孩子和老人食用。

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我却从未有过美美的吃上一顿月饼的经历，只觉得月饼是那么馋人，那么香甜，那么好吃，想想都流下口水，吃完后，还忘不了嗍一下捏着月饼的手指。心想如果哪天能把月饼当作饭吃，吃到直打饱嗝，那该有多么幸福呀！

第二类月饼是感酥。 一斤一个，里面裹着馅料，料为黑芝麻和小颗粒冰糖调制，外层撒上一层密密匝匝的芝麻，刷上油后，表皮烤成焦黄。刚生产出来的新鲜的感酥是用油纸包裹的，然后用纸绳捆扎好，绳子的打结处压着一小方形的红纸，意为礼品之物。

感酥自家是舍不得吃的，常是作为礼物送给亲戚朋友，所以要提前买好。既然把感酥当成了礼物，自然就有了一个礼物的循环流程，譬如说，张三家先把感酥送到李四家，李四又转手送给王五家，老五又回过头来又把感酥原封不动地送回到张三家，转了一大圈，感酥作了一次曲折的漫游旅行，直到大家都认为，该做的人情做了，该还的人情也还了，大家都心安理得。到了最后，感酥都长出一层霉斑，捂出一身绿毛。人是不能再吃了，只好白白地扔给猪吃掉。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也吃上了中秋感酥月饼。

第三类是葱酥月饼，一斤四个，里面有馅，外皮酥脆，极易脱落，且有股很浓的葱花味道。葱酥月饼也是用来送人的，价钱比感酥略贵。不过我不喜欢吃葱酥月饼，一是嫌葱味太重，二是吃起来要双手配合，一只手拿着葱酥月饼小心地送进嘴里，另只手还要接着咬碎掉落的脆皮，很麻烦。

我家吃的中秋月饼，每年都是祖父悄无声息地买回来的。买回后装进一个竹篮里，上面盖一块蓝色的方布，然后挂在他睡觉房间的楼板下面，我们只要瞄一眼那高高挂起的篮子，就知道篮子里一定藏着中秋月饼。

祖父也每隔两三天，便将篮子用棍子挑下来，检查一番月饼上他做下的记号，看看月饼是否被我们偷吃了。记得有一次，月饼被老鼠吃了一个缺口，幸亏及早发现。祖父心疼的把那个被老鼠咬过的月饼拿出来，掐掉被咬的周围部分，然后又把月饼装进篮子里，重新把篮子挂在他蚊帐的竹竿上，这下老鼠虽然难以吃到，但是也方便了我们偷吃月饼。我们只要站在他睡觉的床上，就可以轻易取下篮子。

记得有次趁祖父出门，我实在难以抵御月饼的诱惑，就偷偷地溜进祖父的房间，关上房门，竟忘了脱鞋，就直接站在他的床上取下篮子，拿出那个大发饼，我贪婪的把月饼贴在鼻子上，深深地闻了几分钟，然后用手抠下月饼上的芝麻放进嘴里。啊，我亲爱的月饼，你实在是太香了！正当我陶醉时，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吓得我连忙将月饼放进篮子里，又重新把方布盖好，再把篮子挂在挂蚊帐的竹竿上。直到我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放心地溜出了房间。到了晚上吃饭时，饭快吃完了，刚放下筷子，祖父对着大家说：“今天是谁进了我的房间，鞋也不脱就站在我的床上。”大家谁也不敢吭声，祖父乜了我一眼，起身就进了厨房。

那年中秋，祖父前所未有的给了我一个大发饼，只不过那月饼上却少了许多芝麻……

2025.9.30

【作者简介】

陈飞龙，生于1964年，九江人。现居八里湖畔。创作散文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