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879年秋天，东京一个狭小的院落里，一位老人抖着手展开那封没寄出去的信，琉球最后的国王尚泰用不熟练的汉字写下了望朝廷垂怜，窗外的东京城正响着明治维新的吵闹声，他的家乡，这时候已经改名叫冲绳县了，这个被逼离开故土的君主不知道，他一生的抵抗虽然输了，却让琉球群岛躲过了现代化的推土机，在历史的缝隙里，留下了一块没被驯服的地方。
在冲绳县立小学的教室里，八岁的佐久间政雄咬着嘴唇，喉咙里滚着琉球语，最后化成一声叹气，书包里藏着用作业本抄下的词，是祖父用长满老茧的手教他的，海是UMANJIRU，家是UTUWA，走廊里常听见方言札打在黑板上的响声，木牌上红字写着，说母语的人得戴着牌子追着跑，直到老了，佐久间还记着老师打学生耳光时，玻璃窗里映出的自己，又怕又气的脸。
比嘉正雄脸上的皱纹里藏着1945年的海浪，那年美军飞机飞过座间味岛，他躲进珊瑚礁的洞里，眼看着蓝蓝的海水被血染得发黑，战后他回村，发现美军的排污管天天往海湾里排化学东西，别的渔民都抢着接军方的活儿，他却还是拿着祖上传下来的鱼叉出海，粗糙的手摸着被毒坏的珊瑚，轻声说，这些孩子不能再等四十年了。
1997年投票那天早上，村长宫里哲把最后一张图贴在公告栏上，左边是冲绳本岛被水泥盖住的海滩，右边是座间味岛随浪晃动的海藻林，他没说啥大话，只指着图里死掉的珊瑚说，三十年前他们说琉球人是劣等民族，现在我们要让没人管的日子变成好事，计票结果出来，八成七的人投了反对，比嘉正雄攥着老木桨，突然冲着海唱起那首禁了百年的三弦琴调子。
历史总爱跟人开些难过的玩笑，日本政府想抹掉琉球的文化，结果在偏僻的小岛上，有人还悄悄说着老话，经济上被冷落，琉球没赶上工业化的车，可海却没被搅乱，座间味岛的潜水教练带游客看珊瑚时，总指着水下那堆生锈的铁架子说，你瞧见那些锈迹了吗，有些东西丢了，反而比攥在手里更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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