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老板无偿为拾荒老人提供10年午餐,店面临倒闭时,老人突然搬来一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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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老李头来了。” 服务员小张朝门口努了努嘴,低声嘟囔了一句。
后厨忙碌的老板陈实抬起头,玻璃门外那个佝偻的身影准时出现。
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旧三轮车,车上堆着压扁的纸箱和空瓶子,十年了每天中午雷打不动。
陈实擦了把手没说话,熟练地抓起一把劲道的面条,下到翻滚的白汤锅里。
旁边灶上早就温着一大碗高汤,飘着诱人的油花。
几片厚厚的牛肉,一勺喷香的肉臊,一把翠绿的葱花。
这是专门给老李头准备的,和卖给其他顾客的一模一样,甚至肉还多些。
小张看着,忍不住又开口:“老板……” “嗯?”陈实没回头。
“这个月房东又催租金了,房东说如果我们再不交租金,他就……就让我们搬。” 小张低声说。
陈实下面条的手顿了一下,面条在滚水里散开,像极了他心里乱糟糟的思绪。
“知道了。”他声音沉闷。
面条捞起沥水,放入温好的高汤碗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这是一碗卖了十年的招牌牛肉面,也是养活了这家小店十年的招牌,现在却好像快要养不起了。
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响。
老李头缩着脖子走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和捡垃圾的酸馊味。
几个正在吃面的顾客皱了皱眉,下意识挪开点位置。
老李头头垂得更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老位置给你留着了,李大爷。”陈实端着那碗面从后厨走出来,脸上挤出惯常的笑,那笑容有些疲惫。
他把面放在最角落那张单桌上:“快趁热吃。” 老李头嗫嚅着干裂的嘴唇:“谢……谢谢陈老板。”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他坐下,从筷子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小心翼翼掰开,低头默默吃起来。
他吃得很快很急,但几乎不发出声音,像是怕打扰到谁。
陈实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十年了,从他在这个街角开起这家“实心面馆”,老李头就在附近拾荒。
那年冬天极冷,他看到老李头晕倒在店外垃圾桶旁,饿的。
他把他扶进来,给了他一碗热面,从那以后,老李头每天中午都来。
陈实说不要钱,老人固执,有时会留下几个皱巴巴的硬币或几个空瓶子。
后来陈实干脆告诉他:“管饱, 这一管,就是十年。”
小张凑过来压低声音:“老板,不是我心狠,可咱们真撑不住了,这碗面成本十五块,一天一碗,十年……多少钱了?”
他瞥了眼角落:“而且其他客人有意见,说他身上有味影响生意。”
陈实沉默地看着店里,午饭时间,本该座无虚席,现在只有稀稀拉拉三四桌。
隔壁新开了家网红面馆,装修时髦,营销凶猛,抢走了太多客人。
这家老店就像老李头一样,正慢慢被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边缘化。
“别说了,”陈实打断他,“去做事。” 小张叹口气,走开了。
陈实环顾四周,墙壁斑驳,桌椅老旧,厨房设备也该更新了,可处处都要钱。
银行卡余额,房东的催租短信,供应商的货款单子……像一座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也许……真的快到尽头了。
老李头吃完了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掏出几个硬币攥在手心走向柜台。
陈实像往常一样摆手:“李大爷,不用。”
老李头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看着陈实。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冷清的店面,又看了看陈实眉宇间的愁容。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把硬币慢慢放回口袋,深深看了陈实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懂,有感激,有羞愧,还有……
他佝偻着背推开门,走进午后的阳光里,吱呀吱呀的三轮车声渐渐远去。
陈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他忽然想起父亲把这家店交给他时说的话:“开面馆,不光是做生意,更是做人,心要实,面才劲道。”
心实?可能快要把自己做死了,他苦笑一下。
手机又震了是房东的号码,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王哥,再宽限几天,我一定……”
窗外老李头停下三轮车,回头望了一眼“实心面馆”的招牌,目光深沉。
他推车拐进了一条小巷,脚步不再那么蹒跚。
02
电话那头,房东的声音像冰冷的刀子:“陈实,不是我不讲情面,你拖多久了?是整整三个月租金,加上水电物业差不多小十万了。”
顿了一下房东继续说:“我也要吃饭,明天,最迟明天,钱不到账,你就滚蛋!”
嘟……嘟……电话被粗暴挂断了, 陈实举着手机,耳朵里嗡嗡作响,明天要凑齐十万,他去哪弄?
“老板……”小张担忧地看着他。
后厨的王婶也围了过来,围裙擦着手:“我都听到了,”她叹气,“这……这可咋办啊?”
陈实抹了把脸,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却失败了:“没事儿……我再想办法。”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亲戚朋友借遍了,银行贷款?就他这家小店,谁肯贷款给他?
店门又被推开,不是顾客。
是供应商老赵带着两个伙计堵在门口,脸色不善, “陈老板,账该结一下了吧?”
老赵皮笑肉不笑,手里捏着一叠单据,“面粉、肉、调料……零零总总,又欠俩月了。”
陈实心里一咯噔:“赵哥,再缓两天,等我交了租金……” “
缓?”老赵嗤笑一声,走进来,手指敲着桌子,“我跟你缓,谁跟我缓?今天必须结钱!结不清,你这店里的东西,我看能搬点啥抵账!”
小张年轻气盛顶了一句:“你们这是抢劫!”
老赵眼睛一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身后的伙计往前一站气势汹汹,店里的最后两个顾客一看这阵仗,赶紧放下筷子,悄悄溜走了,连钱都没付, 陈实感到一阵绝望。
“赵哥,别吓唬孩子。”陈实把吓白了脸的小张拉到身后,“钱,我一定给,你再给我点时间。”
“多少时间?又一个十年?”老赵冷笑,环顾冷清的店面,“陈实,不是我说你,你这店早该黄了,死守着干嘛,学人家做慈善?”
他眼神瞟向角落那张老李头常坐的桌子,意有所指,“养个老乞丐,能当饭吃?”
“你!”陈实血气上涌,拳头攥紧,王婶赶紧拉住他。
“赵老板,话不能这么说……”王婶试图打圆场。
“就这么说!”老赵不耐烦地挥手,“给个准话,钱今天有没有?”
陈实喉咙发干说不出话,空气凝固,像绷紧的弦。
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那个……请问,还营业吗?”
一个女孩探进头,看着店里对峙的场面,有点害怕。
老赵哼了一声,带着伙计让开门口,女孩犹豫着走进来,看了看菜单:“一碗……招牌牛肉面。”
生意来了,却是在这种时候。
陈实深吸一口气,对老赵说:“赵哥,让我做完这单生意做完,我们再谈,行不行?”
老赵斜眼看着,最终摆摆手:“行,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们外面等。”
他带着人出了店门,蹲在路边抽烟,像守在猎物洞口的狼。
陈实转身进了厨房,王婶赶紧去招呼那女孩。
小张气得眼睛发红,跟着陈实进后厨:“老板,他们欺人太甚了。”
陈实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和面、扯面、下面,动作依旧熟练,却带着一丝颤抖,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
面好了,小张端出去。
女孩安静地吃着, 店里只剩下吃面的细微声响和窗外老赵虎视眈眈的目光。
陈实靠在冰凉的灶台上,看着这一切。
十年心血,父亲传下的招牌,每天清晨熬汤的香气,老街坊熟悉的笑脸,老李头沉默的感激……难道真的到头了?
因为坚持一点“心实”,就要落得这个下场?他不甘心,可又能怎样?
女孩吃完了付了钱,十五块,崭新的钞票放在桌上,像一种讽刺,这点钱够干什么?
女孩离开后,老赵立刻扔了烟头,带着人又闯进来:“行了,生意做完了,钱呢?”
陈实闭上眼又睁开:“赵哥,我现在真没有,那点营业额,你先拿着……”
说完他把收银机里所有的钱,包括刚才那十五块都掏出来递过去,零零散散最多几百块。
老赵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钱,钞票散落一地:“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猛地一推陈实,哗啦——旁边一摞洗干净的碗碟被撞倒摔得粉碎,碎瓷片飞溅,如同这家店支离破碎。
小张和王婶惊叫一声:“跟你们拼了。”小张抄起擀面杖,“小张,别动!”陈实厉声喝止。
他看着一地狼藉,看着凶神恶煞的老赵,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了。
他靠着灶台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
累了,他真的累了。
“赵哥……”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无尽的疲惫,“店我不要了,东西你们看上的就搬走吧,抵多少……算多少。”
小张和王婶愣住了,眼圈瞬间红了:“老板!”
老赵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放弃,随即哼道:“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了。”
说完他一挥手,两个伙计开始粗暴地翻捡店里的东西。
电磁炉、冰箱、电视…… 小张想阻拦,被陈实拉住了。
陈实摇摇头,满脸灰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店门猛地被推开,吱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向门口。
老李头站在那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浑浊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店里的一片混乱,看着坐在地上的陈实。
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一个老旧不堪沾满污渍的木箱子。
03
“你……你们干什么!”老李头的声音颤抖,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
他死死抱着那个脏兮兮的木箱子冲了进来,直接挡在了陈实面前,面对着凶悍的老赵和他的伙计。
他那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一些。
老赵皱紧眉头,一脸嫌恶:“哪来的老乞丐?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他伸手想推开老李头,老李头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没动。
他只是扭过头,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陈实,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焦急,还有一丝决然。
“陈老板……”老李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住……我来晚了。”
陈实茫然地抬起头,晚了?什么晚了?
小张和王婶也愣愣地看着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老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老赵不耐烦了:“哪来的老东西,赶紧把这老东西弄开!”
伙计上前,要拉扯老李头。
“别碰我!”老李头突然大吼一声,声音之大,震住了所有人。
他猛地转过身,用身体护住那个木箱子,警惕地看着伙计。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木箱子,放在了陈实面前的地上,地上还有油渍和碎瓷片。
“陈老板。”老李头看着陈实,语气急促,甚至带着命令,“打开它!” 陈实愣住了,小张和王婶也面面相觑。
老赵和伙计停下动作,嗤笑起来:“啥玩意儿?宝贝啊?”老赵嘲讽道,“一箱子破烂瓶子罐子?能值几个钱?够你这碗面钱吗?”哈哈哈哈!伙计跟着哄笑。
老李头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嘲笑,他只是死死盯着陈实,重复道:“打开,快!”
他的眼神灼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陈实被这眼神震住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个箱子。
箱子很沉,非常沉,木质粗糙,挂着一把生锈的旧锁,看起来确实像装满了拾荒捡来的废品。
“钥匙……”老李头在自己破烂的衣服口袋里慌乱地摸索着,掏出一串乱七八糟的东西:铁丝、瓶盖、细绳…… 最后,摸出一把小小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
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聚焦在这个破箱子上。
老赵抱着胳膊,一脸看戏的鄙夷。
小张和王婶屏住了呼,陈实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老李头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猛地掀开了箱盖。
没有金光闪闪,没有珠光宝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很旧的老式军装,绿色的,洗得发白,领口磨损严重。
军装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同样陈旧的小布包。
布包下面似乎压着一些书本纸张类的东西,角落还塞着几个锈蚀的铁皮盒子。
就这?老赵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破烂,一箱子破烂!老东西,你耍我们玩呢?”伙计也跟着笑弯了腰。
小张和王婶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果然……能指望他什么呢?
陈实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荒谬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他苦笑一下,看向老李头:“李大爷,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些东西你好好收着吧……”
他以为老人是想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帮他,虽然没用,但这份情,他领。
“不,不是!”老李头急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开那几件旧军装露出下面那个红色布包。
他双手哆嗦着,解开布包上系着的细绳。
布包打开,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所有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那不是预想中的废铜烂铁,也不是什么纪念品。
那是一捆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崭新的、红色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钞票,塞满了整个布包,看上去足足有几十捆。
整个面馆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老赵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的伙计也傻了,保持着弯腰大笑的姿势,滑稽地定格。
小张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捂住嘴。
王婶“哎哟”一声,差点没站稳。
陈实坐在地上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老李头看也不看那些震惊的人,他一把掏出那个装满钱的布包,塞到陈实怀里。
沉甸甸的,真实的重量和触感砸醒了陈实。
不是梦,这是真的钱! “这……这……”陈实舌头打结,说不出话。
老李头还没停,他又伸手拨开那些钱,拿出布包底下压着的一个厚厚的发黄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他颤抖着从里面倒出一些东西:几张泛黄的存折,几份文件,还有一个红本本《居民户口簿》以及一个深色的小本子,封面上有国徽,还有退伍军人证》。
老李头拿起那几份文件递给陈实,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还有……还有这些……都给你,用来抵面钱”
陈实下意识接过,低头一看是几份房产评估报告?
所有权证,地址是本市的黄金地段面积上百平。
他呼吸骤然停止,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老赵猛地冲过来,一把抢过那几张纸,瞪大眼睛仔细看: “不可能,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失声尖叫,脸色煞白,“你一个捡垃圾的,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深色的《退伍军人证》,封面内页贴着一张年轻英俊的照片,穿着军装目光锐利,眉宇间依稀能看出老李头的轮廓。
姓名一栏:李卫国。
发证机关……鲜红的印章刺得老赵眼睛生疼。
老李头叫李卫国,缓缓直起腰。
他不再佝偻,虽然衣衫依旧破烂,面容依旧苍老,但那双眼睛里的浑浊褪去,射出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沉静而锐利的光。
他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老赵,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现在,够付我的面钱了吗?”
04
面馆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老赵手里的评估报告飘落在地,他脸色灰白,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几个伙计更是缩到了门口,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小张和王婶呆若木鸡,看看那一箱子惊人之物,又看看仿佛脱胎换骨的老李头,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陈实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沉甸甸的红色布包,手里攥着那些房产文件触感真实,但冲击力巨大。
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人:“李……李大爷……您……这到底是……”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老李头——李卫国,弯腰珍重地捡起那本《退伍军人证》,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轻柔充满敬意,仿佛那不是一本证件而是一段沉甸甸的人生。
他翻开看着那张年轻的照片,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
“我……不是乞丐,”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沉稳和力量,“我叫李卫国,曾经是个兵。” 短短几个字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兵?那个每天捡垃圾、吃剩饭、沉默寡言、被嘲笑被驱赶的老李头……是个退伍军人?
陈实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的疑问和碎片疯狂涌现。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拥有巨额财富和房产的退伍军人会沦落到拾荒度日?
十年,整整十年。
他穿着破衣,吃着施舍的面,忍受白眼和鄙夷,到底图什么?
“为什么?”陈实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声音发颤,“您明明……为什么……”
为什么要过得这样苦?
李卫国合上证件,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
他抬起头环顾这家小店,目光最后落在陈实脸上,那目光里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钱,房子……是补偿款和抚恤金,”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沉入水底的石头,“很多年前的事了……一些变故,我拿命换来的。”
他没有细说,但“拿命换来的”几个字让所有人心里一沉,那背后定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惨烈和牺牲。
“可我拿着这些……烧得慌,”李卫国指了指胸口,眉头紧锁,“睡不踏实,看见它们,就想起以前的事,想起牺牲的战友,他们没了,我拿着这么多钱享受,我配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小张和王婶已经红了眼眶。
“我试过捐了,捐了一大半,”他继续说,“可剩下的还是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活,像个正常人一样活。”
“直到那年冬天,我快饿死冻死的时候……”他看向陈实,眼神温暖了些,“你给了我一碗面,没嫌弃我,没问我来历就那么给了,那碗面真暖和啊……”他喃喃道,像是回味着十年的温暖,“从里到外都暖和了。”
“后来我天天来,”李卫国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孩童般的固执,“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心实,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
“你从来没变过,面从来没变过味,量从来没少过,你生意不好我知道,别人嫌我脏影响生意我也知道,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这碗面让我觉得我还有点人样。”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彻底傻掉的陈实:“我就想啊这店不能倒,这么好的人不能垮,这些钱我拿着烫手,给你……我踏实。”
“给你换点新桌子新椅子,把店整亮堂点,再把欠的债都还上,这店得一直开下去,让那些夜里干活的人,冬天跑活的人,累了饿了的人……都能有口热乎的实在的饭吃,就像你当年给我的一样。”
一番话说完,面馆里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小张早已泪流满面,王婶不停用围裙擦着眼睛。
陈实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怀里的钱手中的文件重逾千斤。
那不仅仅是一笔横财,那是一个老人用十年时间默默观察和坚守后托付的全部信任和期望,是一个老兵所能给出的最沉重的回报。
老赵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嚣张嘲讽,那些“老乞丐”、“破烂”的字眼,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他带来的伙计也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李卫国不再看他们,他弯下腰想把那个木箱子盖上。
陈实猛地反应过来,他放下怀里的钱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按住李卫国的手:“李大爷……不,李……李老!”
陈实声音哽咽无比坚定,“这钱我不能要,这是您的抚恤金,您的补偿款,我凭什么要?店垮了是我没本事,但我不能拿您的这个钱,您还是收回去吧,必须收回去!”
李卫国看着他皱起眉,那股执拗劲又上来了:“给你你就拿着,这不是给你的是给这店的,店比人重要,必须拿着!”
一个非要给,一个死活不要,两人竟在满地狼藉中争执起来。
就在这时,呜哇——呜哇——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僵持。
一辆警车停在了面馆门口,几个警察快步走了进来:“刚才是谁报的警?说这里有人闹事要打砸抢?”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实看向小张,小张看向王婶,王婶茫然摇头。
他们刚才光顾着绝望和震惊,没人报警。
老赵和他的伙计脸色瞬间惨白,“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老赵赶紧上前点头哈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们就是……就是来聊聊欠款的事,现在没事了,都解决了,真的。”
警察狐疑地看着满地碎瓷片,又看看对峙的几人。
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打开的箱子和陈实手里明显的钞票上:“解决了?这怎么回事,请说清楚!”
李卫国突然上前一步平静地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没人闹事,”他指了指老赵:“他们是来要账的。”
他又指了指陈实:“我是来还债的。” “还什么债?”警察追问。
李卫国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面债,十年三千六百五十碗牛肉面,今天连本带利一次结清。”
警察:“……”
老赵:“……”
所有人:“???”
05
面馆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古怪,警察看看一脸坦然甚至有点理直气壮的李卫国。
又看看脸色变幻不定冷汗直冒的供应商老赵,再看看抱着钱和文件一脸懵的老板陈实,以及旁边两个眼睛通红明显哭过的员工。
地上还有摔碎的碗碟,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像“还面债”那么简单。
“面债?”为首的警察皱紧眉头经验告诉他这事绝不寻常,“什么面债值这么多钱?”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实怀里那一大包钞票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房产文件:“还有这些文件怎么回事?”
老赵吓得腿都软了连忙摆手:“警察同志不关我事啊,我就是来要账的谁知道这老人家……他拿出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语无伦次生怕被牵扯进去。
李卫国依旧平静,他弯腰从那个旧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几份房产文件和存折递给警察: “警察同志这些都是我的,合法来源,补偿款和抚恤金都有记录可查。”
他又指向陈实怀里的现金:“这些也是我取出来的,银行有流水,我愿意给陈老板,十年他供我吃喝救了我的命,现在他遇到难处我报恩,天经地义。”
警察接过文件仔细翻看,存折上的数字、房产证上的名字、退伍证上的信息一一核对,确实都属于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李卫国,手续齐全合法有效。
警察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但疑惑更深了:“老先生既然您有这么多资产为什么……”他斟酌着用词,“为什么这十年是这种生活状态?”这也是所有人心头最大的问号。
李卫国沉默了一下浑浊的眼里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钱买不来心安,有些东西过去了忘不掉,这么活着我心里踏实点。”
他没有详细解释,但那份沉重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警察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老人身上的破旧衣衫眼神里多了一丝敬意,他决定不再追问。
“那你呢?”警察转向老赵语气严肃,“你来要账怎么回事?这些碎碗碟是不是你弄的?”
老赵一哆嗦差点跪下:“我……我就是心急陈老板欠我货款好久了,一时没忍住推搡了一下不小心碰倒的,我赔,我全额赔偿!”
说完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所有钱,又让伙计凑手忙脚乱地数了一叠塞给旁边的小张:“小张兄弟够不够?不够我明天再送过来,碗碟钱还有之前的货款,算了算了货款不要了,就当交个朋友。” 小张拿着钱愣愣地看着前倨后恭的老赵,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警察冷哼一声:“推搡,故意损坏他人财物,要不要回所里做个笔录详细说说?”
“别……别警察同志。”老赵快哭了“真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绝对不打扰陈老板做生意。”他点头哈腰带着伙计灰溜溜地就想跑。
“站住”李卫国突然开口。
老赵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李……李老爷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李卫国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账清了?”
“清了,绝对清了!”老赵猛点头。
“以后还来?” “不来了,绝对不来了,陈老板以后就是我亲兄弟我哪敢再来闹。”老赵指天发誓。
李卫国摆摆手,老赵如蒙大赦带着伙计屁滚尿流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警察又询问了陈实和小张几句,确认只是经济纠纷并没有发生严重冲突。
且损坏财物已赔偿当事人,不再追究便也准备离开。
临走前,年长的警察对李卫国敬了个礼:“老班长保重身体。”
李卫国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手回了一个有些生疏却依旧标准的军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警车走了,面馆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个,以及一地狼藉和那箱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
短暂的闹剧结束后,更巨大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
小张和王婶看着陈实,又看着李卫国不知所措。
陈实看着怀里的钱,感觉像抱着一个滚烫的山芋。
他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坚定地将那包钱和文件递向李卫国: “李老,这钱和房产我真的不能要,您的恩情我心领了,但这太贵重了,这是您的保障。”
李卫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那股老兵的倔强劲头又上来了:“陈实!”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陈实,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看我李卫国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我说给就是给你,这不是施舍,是投资是报恩,这店必须开下去开得更好更大,你要是不接就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就是嫌我这钱脏。”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实急了“我怎么会嫌呢?”
“那就拿着!”李卫国语气斩钉截铁,“算我入股,以后这店有我一份,你总不能让我这股东看着店倒闭吧?”
入股?陈实呆住小张和王婶也睁大了眼睛。
李卫国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店名还叫实心面馆,老板还是你陈实,我就挂个名,偶尔回来吃碗面。”
他看向角落那张桌子眼神有些怀念:“这些钱把债还了,然后你再把店好好装修一下添置新东西,剩下的算流动资金,那几处房子地段还行租出去,租金贴补店里或者以后开分店随你。”
他三言两语竟然把后续都安排好了,根本不容陈实反驳。
陈实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再看着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看着怀里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他知道他拒绝不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孤独老人对自己十年家的守护。
是一个老兵对自己认可和支持,如果他再推辞就是矫情就是真的伤了老人的心。
泪水再次涌上眼眶,陈实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这一次不再是惶恐,而是责任。
李卫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很浅却发自内心。
小张和王婶也破涕为笑,激动地搓着手:“太好了老板店保住了,而且还能重新装修,说实话咱们店早就该翻新了。”
李卫国弯腰轻轻合上那个旧木箱锁好,里面只剩下那几件旧军装和一些私人物品。
他拎起箱子对陈实说:“具体怎么弄你看着办,我老了不懂经营就不指手画脚了,我就一个要求。”
陈实赶紧说:“您说!”
李卫国看向门外目光悠远:“面还得是那个味,心还得是那颗实心,对得起吃面的人。”
说完他拎着箱子,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慢慢向门口走去。
“李老您去哪?”陈实急忙问。
李卫国摆摆手:“回我那儿,习惯了。”
“那您以后还来吃面吗?”小张小心翼翼地问。
李卫国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来,当然要来,股东吃饭是不是该免费?”
门上的风铃轻响,他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陈实抱着怀里的东西,看着老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小张和王婶开始兴奋地打扫满地狼藉,并规划着未来:“老板,咱们先把招牌换了,灶台也得换新的,桌椅全换要那种实木的,还要装空调夏天热死了!”
希望和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这家濒死的小店。
陈实缓缓走到门口,看着实心面馆那块旧招牌,夕阳给它镀上一层金光。
他想起父亲的话,想起李卫国的话,心要实面才劲道,面是那个味,心是那颗实心。
他握紧了拳头,肩上的担子很重,但脚下的路从未如此清晰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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