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8日凌晨,成都机场灯火稀疏,寒风裹着枪炮声从郊外传来,一架老旧的C-47正拼命卸掉多余座椅。机舱里,黑色木箱堆得像小山。箱盖缝隙透出阵阵金色,守箱士兵握枪不语,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的汽油味。
“再超一点重量,云层里可就爬不上去。”飞行员压低嗓门提醒。“阎院长,少带几条?”副院长朱家骅试探一句。阎锡山眉头一锁,声音微哑:“不能丢,这就是全部本钱。”短短两句,把局势与人心刻得淋漓。不到半小时,飞机拖着沉重机腹挣扎起飞,几名贴身卫士却被留在跑道尽头,抬头望着尾灯隐入夜空。
飞机落在松山机场时,晨曦刚破。阎锡山把沾泥的呢大衣拢紧,心里却没底——这一回,他不再是“山西王”,而是背着烂摊子的末代“行政院长”。有意思的是,他抵台的第一步竟不是休整,而是急忙宣布“政府继续办公”,俨然还抱着“卷土重来”的念头。
追溯到半年前,5月30日,广州。何应钦辞职,李宗仁两手一摊,满屋的参议又推门散去。政坛一片真空时,众人猛然想起远在太原的阎锡山——这个在山西坐了38年山头的老人仍握有残余实力。6月初,他飞往台北面见蒋介石。蒋端着茶,表情淡淡,“大陆这摊子,得有人兜着。”阎锡山心知若无蒋点头,什么行政院长都是空话,便当场允诺“尽力而为”。
6月13日,他正式宣誓。不到十日,他推出所谓“币制改革”,试图用限期收兑来稳住物价。结果,市场轰然反噬,纸币成废纸。不得不说,这场赌博不仅耗尽财政残余,更提前掏空了民心。与此同时,他将西部各军区指挥权收回国防部,图谋“外线歼敌”,西北却在一个月内大面积宣告解放。
8月8日,内阁抱着文件夹狼狈迁至重庆。炮声逼近,政府人员一日三变办公地点。阎锡山仍对外口称“不惜一切代价”,私下却频繁与旧部联络出口路线。北京城头升起新中国国旗后,南方局势骤转直下,广州十月中旬解放,李宗仁借病离港,留下一纸“军政事宜全权阎院长负责”的声明,实际上把烂棋完全甩手。
进入十二月,成都只剩几条要道。阎锡山清点黄金、白银及外汇券,足足装了十几箱——那是从山西带出来的“根本”。试想一下,一州之地统治者的全部家当,就这样挤在机舱角落随时可能坠毁,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台北后,阎锡山忙着开记者会,说要“检讨失败、整顿军纪”,还在报纸上连续刊登施政要点。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拟出两年反攻时间表,连补给线都画得密密麻麻。对蒋介石而言,这种高调像根刺。蒋表面笑迎,心里却盘算人事大换血。
1950年元旦方过,蒋介石一句“院务需调整”,把阎锡山从国防部长位置上拿掉,接着塞进一批嫡系。阎锡山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是替罪羊。不久,蒋以“总统复职”为名,要求阎继续留任。阎锡山看透后主动辞呈,蒋假意挽留三次,最终点头:“好,自求多福。”
表面退隐,暗处却有人盯梢。阎锡山摸清局势,干脆与政坛割席,他向亲信冷冷一句:“多说多错。”他想移居美国或日本,被婉拒后,选中台北北郊的菁山。那片山岭人迹罕至,道路狭窄,甚至没有自来水。老部下劝阻未果,他在半山腰模仿山西窑洞,凿石筑舍,取名“静观园”。
接下来十年,他清晨锄草,午后翻阅旧档,夜里伏案撰写《民族建国》与《抗战回忆录》。访客寥寥,偶尔有人来,他就泡壶粗茶,提起往事云淡风轻。遗憾的是,他辛苦书写的大部头在岛内影响有限,外界更关心那十几箱金条去了哪里。对于这一点,他始终闭口。
蒋介石偶尔驱车上山,停留不超过半小时。陈诚象征性拜访一次,更多时候,菁山只剩虫鸣犬吠。昔日“山西王”自给自足,用山泉煮饭,连煤油都节省。有人暗自感叹:权力一旦抽离,人际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1960年5月23日清晨,护士发现他呼吸微弱,下午两点病逝,终年七十八岁。葬礼规格颇高,何应钦主持,蒋介石现身致哀,礼兵枪声响彻山谷。礼成,石阶旁杂草随风摆动,冷清得令人唏嘘。一个曾统领百万晋军、手握半壁江山的军阀,就这样把余生耗尽在荒岭窑洞,终局凄凉。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