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说、影视时,“窑子”“青楼”“堂子”是常见字眼,大众多知晓它们是性交易相关场所,但三者的具体异同却少有人细究。
我们现代人常常把它们等同于妓院,其实在古代,青楼的原意是指富贵人家豪华雅致的青砖瓦房,是许多风流才子、达官显贵雅集之所。因为是富贵人家的姬妾和家妓居住的地方,从唐朝起,青楼逐渐成为风月场所的代称。虽也属于烟花柳巷风月场所,但始终属于“高级场域”——大街上的凡夫俗子是进不去的,客人多为文人士大夫、富商、江湖豪客等有素养、有地位的群体,其中又以文人为主。他们来此未必是为性交易:或静坐品茶、谈心闲聊,或听曲赏艺,或与女子吟诗作画、对弈饮酒,更多是追求精神层面的共鸣,有人借此游戏人生,有人寄情红粉知己。
并不是每一个上青楼的男子都会与姑娘们发生关系。里面有很多文人雅士只不过是在那里坐一坐,喝几杯茶,吃几块点心,谈谈心,或是听姑娘唱几段小曲;还有一些喜欢与姑娘吟诗作画、喝酒下棋,之后就会离开,并不会黏着不走。
旧时上海的书院门口
唐代诗人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中的“青楼”,便是指这类高级风月场所,而非低档的窑子。青楼中的女子也多非仅懂皮肉交易的俗流,不少是才貌双全的艺伎,苏小小、董小宛、杜十娘、李香君等便是典型——她们能歌善舞,精通琴棋书画,可与客人唱和诗词,且懂风情、善解人意,因此成为文人显贵争相追捧的对象。
旧时上海四马路是红灯区
若勉强类比,青楼近似现代的高端娱乐场所,“从业人员”需兼具颜值与才艺,消费门槛极高,但这一类比并不完全精准。本质上,青楼在当时兼具“娱乐圈”与高端社交场的属性。文人常在此获取创作灵感,白居易、柳永、苏东坡等都曾是常客,他们的不少佳作便诞生于此;达官贵人则借此处进行社交应酬。对文人士大夫而言,青楼提供的远不止性服务,更是一个摆脱传统礼教束缚、可与知己畅聊的自由空间,是古代中国独有的风月文化符号。
青楼的运营也有一套“行业逻辑”:女子来源或为被购买,或因生活所迫,上岗前必须经过调教,如同进入“娱乐圈”需兼具颜值与真本领;还会有类似“经纪人”的角色,通过选秀筛选出容貌出众、智商情商双高的女子,以维持场所的高端定位。
与青楼的“高阶”不同,“窑子”从源头便带着“低俗”与歧视色彩。它本是陶瓷、砖瓦行业的词汇,一说源于利用废弃窑场经营,一说由“娼寮”简称“寮子”演变而来,起初是骂人的方言。去窑子的嫖客无任何艺术层面的追求,纯粹是为性交易,因此窑子被称作“性快餐”场所,“一手交钱、一手办事”是其核心特征,这也是它与青楼最本质的区别。
“逛窑子”一词源于南宋。当时战乱频发、经济衰退,曾经兴盛的青楼画舫逐渐衰落,简陋廉价的妓馆兴起。这些妓馆为节省成本,常利用位置偏僻但空间充足的废弃窑场经营,“窑子”逐渐成为低档妓院的代称。这一变迁不仅反映了社会经济的下滑,更折射出古代女性的悲惨命运——部分青楼才女可能沦为窑姐,也体现了语言随时代的演变轨迹。
“窑姐”一词本身带有强烈的歧视性,类似现代“小姐”一词被污名化后,人们不得不改用“小姐姐”“小妹”“美女”等称呼,本质上都是语言在社会偏见影响下的无奈调整。
到了明清时期,风月场所发生显著变化。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越来越少,青楼的“精神属性”淡化,逐渐沦为单纯的性交易场所,“青楼”一词也随之贬值。
上海开埠后,风月场所又出现“堂子”(如长三堂子)、“书院”等称呼。初期它们与传统青楼类似,属于较高档的场所。《九尾龟》《孽海花》《海上繁华梦》《亭子间嫂嫂》等小说对这些情况有较为真实的描写。但随着后续战争频发、社会动荡、民生凋敝,堂子、书院的品质大幅下降,逐渐失去了原本的高端定位。
值得注意的是,对这些场所中女性的称呼,也暗藏等级与歧视。“妓女”是统称;“窑姐”特指窑子中的从业者,带有贬义;“婊子”原指古代表演歌舞杂技的女性艺人,后逐渐演变为对性工作者的侮辱性称呼(最初写作“表子”,“表”即“外”,指外室),强调对女性的道德污名化,多用于辱骂。而青楼、堂子、书院中的女性,初期多被尊称为“姑娘”,从称呼上便可看出场所的等级差异。
如今一些描写旧时生活的文艺作品,常将青楼与窑子混为一谈,实则是对历史背景的不了解——并非所有风月场所都能叫“青楼”,也并非所有都叫“窑子”,二者在定位、客群、功能、文化属性上有着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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