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作家肖洛霍夫写的格里高利·麦列霍夫,像一块扔进熔炉的生铁,这个顿河哥萨克青年在革命里来回翻转,一会儿投红军,一会儿投白军,回头又回红军,最后却成了自己人追着打的逃兵,我在旧书摊上翻到一本发黄的《静静的顿河》,才懂了,这种说变就变的忠与叛,就是哥萨克人活着的法子。
顿河边上的人家,祖祖辈辈靠刀说话,祖先躲蒙古骑兵,躲沙皇的鞭子,在荒地上扎下根,孩子生下来就在马背上晃,男人右手不是攥着镰刀就是抓着步枪,沙俄政府每月把他们粮仓掏走大半,打仗了却把哥萨克连队推到最前头,一九一四年大战,格里高利刚当上列兵,亲眼看见排长用刺刀挑开奥地利俘虏的喉咙,那画面比顿河涨水还早把他心里的东西冲没了。
十月革命的炮声一响,希望就来了,红军说给哥萨克自治权,格里高利第一个跑去当了骑兵排长,可他在顿河边上看见一排排白军俘虏,后脑勺被子弹打穿的时候,忽然发现红旗底下那些审判官,用的枪和沙皇军官一模一样,撤退时他听见白军头目笑着下令把哥萨克妇女全送去野战医院,这声音让他想起沙俄将军们怎么对付战俘,一点没变。
最讽刺的是1919年春天,格里高利回了故乡斯大林诺,红军说好让自治,转头就收哥萨克家里的老火枪,父亲藏了支步枪,那天被拉出去毙了,他抱着尸首在雪地里坐了一整夜,后来他带了三百哥萨克骑兵去偷红军的粮仓,马鞍袋里还装着刚领来的红军勋章,这种事,顿河两岸每家每户都在做,一遍又一遍。
当格里高利瘸着腿回到祖宅,屋檐下挂着的四国军装早被雨淋得发霉,这能用五种语言骂人的汉子,低头给妻子补那件破衬衣,忽然说我们哥萨克就像顿河里的野马,套上哪个政权的缰绳都得把嚼子咬断,窗外的顿河正卷着冰块哗啦啦冲过去,河面上漂着的,不知是沙俄的旧旗还是红军的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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