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注册船员总数达203.58万人，为何普遍缺乏归属感？

《2024年中国船员发展报告》显示，近年来，我国船员队伍规模持续扩大，截至2024年底，全国注册船员总数达203.58万人，同比增长2.7%。其中，海船船员97.01万人，同比增长2.8%；内河船舶船员106.57万人，同比增长2.7%。听着挺多，可真在船上干活的，不到一半。再细问，能坚持五年的本科生，十个里剩不下三个。人去哪儿了？一句话：上岸了，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钱少？并不。一个三副三管轮，跑远洋，月到手两三万很正常。苦？确实苦，可外卖骑手也苦，工地扎钢筋也苦，人家照样有人干。海员真正的痛，是“没根”，走到哪儿都像临时户，漂久了，心里发空。

海员最怕的不是风暴，是信号栏里那个“E”。一出海，上网受限制，手机变砖头，微信连不上，视频打不开。孩子出生、老人住院、老婆换灯泡，都只能事后补一句“辛苦了”。补得再多，也替不了半夜孩子发烧时爸爸不在的狼狈。

跑船三年，家里地板换了你没搭把手，孩子上小学一年级和四年级长得一样高，回港那天下船，儿子叫声“叔叔”，老婆赶紧纠正“叫爸爸”，那一刻，谁都笑不出来。

长年不在家，陆上的节奏全乱了。朋友聚会插不上话，抖音热梗听不懂，连去超市找牙膏都得问导购。岸上的日子一天天翻新，海员被按了暂停键，回来发现遥控器早换了电池。

海员证、服务簿、健康证、护照，一摞子本，走到哪儿都得带，可没一个能当身份证用。

买房子，银行问你要社保，你拿出海龄，人家摇头；孩子上学，学校要“稳定职业”，你说跑船，老师皱眉；相亲，姑娘一听“常年不在家”，直接pass。

社会给海员的定位就是“过渡”，没人把你当正经职业。一句“啥时候不上船”，问得你哑口。好像海员天生就该“回来”，不回来就是漂泊鬼。

可真等你想回来，发现没位置。岸上公司嫌你“脱节”，技术老、人脉无、年龄大，35岁算高龄，40岁直接退休。想考公？简章里写明“经常出差，不适合海员经历”。一句话，把十年海上工龄归零。

本科航海类，每年招生几千人，毕业时肯上船的不到几百。为啥？四年里老师天天讲“航运强国”，毕业一看，强国里没给自己留板凳。

上船要先实习12个月，工资三千，还不够还助学贷款。实习完换证，公司挑人，看学校、看英语、看身高，甚至看“有没有关系”。一路过关，终于做到三副，发现大专生培训三个月也能拿一样的证，心理落差比浪还高。

更憋屈的是晋升慢。一条船，船长老轨就俩位置，下面排着十年长队。公司为了省钱，一个岗位空缺半年，人熬不住走了，再从外面招便宜的。你熬了三年，不如新人便宜，这就是现实。

于是本科生用脚投票：考研、考公、转销售、转码农，反正不再上船。知识带走了，经验带走了，留下一堆空编制给“临时户”。

本科生跑了，船总得开。大专、中专、社会培训班，三个月“应试拿证”，直接顶岗。

他们会考试，可真到了船上，英语听不懂、雷达不会调、应急演练找不到门。老船员直摇头：证是有了，本事没有。

短板一暴露，公司骂、船长骂、自己慌。干两年，升不上去，钱没攒下，岸也回不去。最后索性提鞋上岸，跑外卖、开滴滴，证扔抽屉，再也不提海员二字。

人走了，经验没留下，事故就上来了。这几年港口碰撞、机舱起火、船员失踪，一查记录，三副第一次独立值班，三管轮才跑第二条船。用新手跑大船，跟让实习司机上高速没区别。

媒体一提海员，就是“环球免费旅行”“工资高得离谱”。真船员的苦，没人拍。

家里水管爆了，你不在，老婆发视频给你，你只能回“关总闸”；父母住院，你签字只能传真；孩子开家长会，老师问“爸爸什么工作”，孩子答“在海上”，全班哄笑“海盗”。

这些段子说出来像笑话，可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钝刀子割肉。

更难受的是出事后没人管。工伤认定要港口出证明，船东推船管，船管推代理，一圈下来，人早下葬。家属跑断腿，赔偿款还不够买墓地。新闻三天就沉，比船沉得还快。

归属感不是口号，是“回家有门”，想让人留下，先得让人“有根”。

203万船员，撑起了中国外贸90%的货运量。可他们连自己都撑不稳。没人天生爱漂泊，只不过当初选了这条道，发现回头没桥，只好继续往前开。

别再让“航运强国”只是一句标语，更别让“海员”成为家长会上不好意思提的一段经历。给他们一个身份、一份尊重，比任何“致敬”都实在。

下一次你在超市买到进口香蕉，请记住：它从菲律宾运来，只用了5天，而这5天里，有人连续值夜班，有人错过孩子出生，有人把一辈子漂在海上，只换来我们一句——“海员工资挺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