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被告知因追捕杀手“幻影”而失忆,却意外获得读取物体残留记忆的超能力。
在心理学家苏晚的引导下,我重回一线。
我读取到的凶手视角,竟与自己的习惯和伤痕完全吻合。
我追捕的“幻影”,似乎就是我自己。
为了探寻真相,我必须与身边无形的监控和脑中混乱的记忆作战,揭开一个关于身份与操控的惊天阴谋。
1
我在一片白色中醒来。
天花板是白的。
墙壁是白的。
床单也是白的。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很淡,但钻进鼻子里,提醒我这里不是家。
一个女人坐在床边。
她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她叫苏晚。
她告诉我,她是我的心理医生。
“你醒了,言深。”她的声音很温和,像春天的风。
但我感觉不到暖意。
我叫言深?
我看着我的手,很陌生的手。
“我是谁?”我问。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喉咙。
苏晚的嘴角挂着一丝职业性的微笑。
“你是一名特工,言深。”
“在追捕代号‘幻影’的连环杀手时,头部受到重创,导致了记忆缺失。”
特工?幻影?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空空荡荡,激不起一点回响。
“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还出现了一些……有趣的副作用。”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没什么反应。
我像一个空壳。
“你获得了某种超能力。”
“通过触碰,你可以读取物体上残留的记忆片段。”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那张完美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没有。
她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温润,但没有温度。
“这听起来很荒谬。”我说。
“试试看。”
她递给我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袋子很厚,封口处贴着红色的“绝密”标签。
我的指尖刚刚碰到纸袋的边缘。
瞬间。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炸开。
不是画面,是感觉。
冰冷,锋利,带着血腥味的感觉。
一把匕首。
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我的手里。
不,是握在“我”的手里。
刀锋正对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喉咙。
男人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而“我”的心跳,平稳得像一台机器。
我猛地抽回手,大口喘气。
冷汗浸湿了后背。
“看到了什么?”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
“一把刀……在我手里。”
“很好。”她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这就是‘幻影’的档案。”
“他是你的任务目标,也是你失忆的根源。”
“你需要尽快熟悉他,回到任务中去。”
“用你的新能力,抓住他。”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她回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
“因为,言深。”
“你是最优秀的特...工。”
“只有你,才能抓住幻影。”
她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那个档案袋,像看着一条毒蛇。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它。
这一次,我看清了握刀的手。
那只手,和我现在这只,一模一样。
2
第二天,我被带到了一个地方。
一间高档公寓,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混合气味。
一个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在门口等我。
他叫陈兵,一名老刑警。
他的眼神像鹰,锐利,充满了审视。
“你就是言深?”他上下打量我,毫不掩饰怀疑。
“超能力小子?”
我没说话。
苏晚的声音从我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传来。
“别理他,陈警官只相信证据。”
“你的任务是找到‘幻影’留下的线索。”
“进去吧,言深,去感受现场。”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客厅。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
白布下渗出的暗红色血迹,已经凝固。
陈兵跟在我身后,像个监工。
“苏博士说你能摸到凶手的记忆?”
“来,表演一个我看看。”
他指着地上一把沾满血的裁纸刀。
那是凶器。
我蹲下身,戴上证物手套。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刀柄。
来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然后重组成另一个视角。
凶手的视角。
我看到自己(或者说,凶手)悄无声息地从阳台潜入。
客厅里,一个男人正在看文件。
他没有丝毫察觉。
“我”从他身后靠近,动作像猫一样轻盈。
桌上的裁纸-刀映出“我”冰冷的眼睛。
没有犹豫。
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拿起刀,一刀封喉。
血喷涌而出,溅在“我”的脸上。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心跳依然平稳。
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就像完成了一项日常工作。
男人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冷静地用他的衣服擦掉刀上的指纹。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左手手腕被玻璃茶几的边角划了一下。
一道伤口。
不深,但很清晰。
月牙形的。
我猛地睁开眼,从记忆中挣脱出来。
心脏狂跳。
周围的警察和法医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陈兵皱着眉:“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我没理他。
我颤抖着,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
撩开病号服的袖子。
手腕内侧。
一道已经结痂的、淡红色的月牙形伤疤,赫然在目。
和记忆里那道伤口,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耳机里,苏晚的声音适时响起。
“言深,保持冷静。”
“你只是看到了凶手的记忆。”
“不要混淆。”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着手腕上的疤,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我追捕的凶手。
他的伤,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3
我冲回了研究所的白色房间。
苏晚已经在等我了。
她还是那副温和知性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苏晚!”我把左手伸到她面前。
“这个伤疤!你怎么解释?”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她看了一眼我的手腕,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坐下,言深。”
她示意我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创伤后激记忆映射’。”
她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你的大脑在读取‘幻影’的记忆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为了让你更好地共情和理解,你的潜意识将他的体验,映射到了你的身体上。”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也是一种应激反应。”
“简单说,这个伤疤是你的幻觉。”
幻觉?
我摸着手腕上清晰的、带着刺痛感的疤痕。
这他妈是幻觉?
“我需要冷静。”我说。
“当然。”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两粒药片。
“这是稳定情绪的药物,能帮助你区分现实和记忆。”
我看着她手心的药片,像看着两只白色的虫子。
我接过药,就着水,当着她的面吞了下去。
不,我没有吞。
我用舌头把它们抵在了上颚。
她满意地笑了。
“好好休息,言深。”
“明天我们继续。”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药片吐进马桶冲掉。
我开始怀疑一切。
尤其是苏晚。
深夜,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警惕地站起来。
门开了一条缝,陈兵闪了进来。
他还是那身夹克,脸上带着一股烟味。
“你小子,今天在现场差点吓死我。”他压低声音说。
“我问你,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我点点头。
“那个伤疤呢?”
“苏晚说是我的幻觉。”
陈兵嗤笑一声,满脸不信。
“幻觉?老子当了二十年警察,就没见过这么真实的幻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听着,小子。”
“我查了死者的身份。”
“他是苏晚那个研究所的前研究员,半年前离职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陈兵把声音压得更低。
“这是从他家搜出来的,一张加密门禁卡。”
“和他办公室的型号一样。”
“也许……你能用上。”
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卡片。
冰冷的塑料卡片,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是第一个不属于苏晚给我的东西。
这是第一个可能通往真相的钥匙。
陈兵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管你有什么超能力。”
“我只知道,死了一个警察系统外的人,却由我们重案组接手。”
“还派来一个神神叨叨的心理博士和她失忆的病人。”
“这事儿,不对劲。”
“你自己小心。”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握紧手里的门禁卡,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苏晚在说谎。
我必须知道,她在隐瞒什么。
4
我开始假装。
假装相信苏晚的每一句话。
假装按时吃她给的每一颗药。
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努力适应新能力的病人。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合作”。
对我的监控也放松了一些。
机会来了。
这天深夜,我确认走廊的监控进入了短暂的维护期。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像个幽灵一样溜出了房间。
研究所的夜晚,安静得可怕。
只有我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陈兵告诉我的那栋实验楼。
死者生前工作的地方。
我拿出那张门禁卡。
在读卡器上轻轻一贴。
“滴”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开了。
我闪身进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陈兵给我的信息是对的。
死者的办公室在三楼尽头。
3307室。
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这个房间。
很普通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桌,文件柜,电脑。
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我该从哪里开始?
我的能力,需要一个媒介。
一个承载了强烈情绪和记忆的物体。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
我走过去,戴上手套,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桌面上。
闭上眼。
集中精神。
一秒。
两秒。
来了。
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涌入我的大脑。
这一次,不是凶杀。
是争吵。
激烈的争吵。
办公室里,死者,那个叫李维的研究员,正激动地对苏晚咆哮。
“你不能这么做!他已经失控了!”
“‘幻影’的人格正在复苏!那些数据不会说谎!”
苏晚背对着他,看着窗外。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失控的,是你的恐惧,李博士。”
“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他的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作品?”李维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抹掉了他的过去,植入了虚假的记忆,现在还要把他送回屠宰场?”
“这是我的项目,轮不到你来质疑。”
苏-晚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只能启动‘清除协议’了。”
“清除?”李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要杀了我?”
苏晚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猛地睁开眼,浑身冰冷。
失控。
人格复苏。
清除协议。
这些词像一把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脑袋上。
我就是那个“作品”。
我就是那个被植入了虚假记忆的人。
我不是特工言深。
那我……是谁?
就在这时。
“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栋大楼!
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将我的脸映得一片血红。
我被发现了!
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三楼!3307室!快!”
我被包围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三楼。
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门外,安保人员已经开始撞门。
“砰!砰!砰!”
我退到墙角,无路可逃。
我,要被抓住了。
5
门被撞开的瞬间。
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没有束手就擒。
也没有惊慌失措。
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像电流一样闪过脑海。
那是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被七八个人围攻的画面。
画面里的“我”,冷静,高效,致命。
我的身体,完美复制了记忆中的动作。
一个侧身,躲开第一个冲进来的安保挥来的电棍。
手肘顺势上顶,狠狠撞在他的下巴上。
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我夺过他手里的电棍,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个安保冲上来。
我矮身,电棍横扫他的膝盖。
他惨叫着跪倒在地。
剩下的人被我的反应惊呆了,一时间不敢上前。
就是现在!
我没有冲向门口,而是转身,一脚踹碎了办公室的窗户。
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三楼的高度,足以摔断我的腿。
但我的大脑里,又闪过一个画面。
“幻影”从高楼边缘,利用空调外机和管道,行云流水般地滑落。
我的身体记住了那种感觉。
我抓住窗框,翻身而出。
脚尖准确地踩在二楼的空调外机上。
身体借力一荡,抓住了墙壁外的排水管。
刺溜——
我顺着管道,稳稳地滑到地面。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我甚至能听到楼上传来的惊呼声。
我没有回头。
我冲进黑暗,像一颗子弹,消失在研究所的边缘。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约定的路口等着我。
车门打开,是陈兵。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小子……还真跑出来了。”
“先上车!”
车子发动,很快汇入车流。
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肾上腺素还在飙升。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
那些格斗技巧,那些脱身本能……
它们不属于特工言深。
它们属于“幻影”。
陈兵递给我一瓶水。
“我在警局内网查了,你根本没有叫‘言深’的特...工档案。”
“你的身份,是假的。”
我点点头,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
“我在死者李维的办公室,还找到了这个。”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
这是我在逃出来之前,从他电脑上拔下来的。
陈兵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停车场,拿出笔记本电脑。
U盘插上。
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
密码是李维的生日,陈兵已经查到了。
视频打开。
画面里,是苏晚。
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
容器里,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
一个男人浸泡在液体中,身上插满了管子。
那个男人……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苏晚的声音响起,冰冷而清晰。
“代号‘幻影’,顶级杀手,被捕。”
“记忆清除程序完成。”
“‘特工言深’人格覆写计划启动。”
“他是我的最高杰作,他将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就是幻影。
我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言深的人生,言深的任务,全都是她编造的谎言。
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一转,是另一段录像。
苏晚看着镜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和残忍。
“原型机已出现失控迹象,‘幻影’人格正在复苏。”
“清除协议失败,目标逃脱。”
“启动二号机。”
镜头拉远。
另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
他和我,还是长得一模一样。
苏晚看着他,下达了命令。
“你的任务目标:”
“清除幻影。”
视频到此结束。
我坐在车里,如坠冰窟。
我不仅要被苏晚追杀。
还要被另一个“我”追杀。
6
真相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我的人生剖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被篡改过的内脏。
我不是言深。
我是幻影。
一个被洗脑,被利用,如今又被追杀的杀手。
车里的空气很沉闷。
陈兵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妈的。”他骂了一句,“这帮搞科研的,都是疯子。”
他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逃亡?
苏晚的势力遍布全城,我能逃到哪里去?
坐以待毙?
等着那个“二号机”来清除我?
不。
我不是任何人的作品。
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苏晚把我当成猎物。
那我就要让她尝尝,被猎物反咬一口的滋味。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慢慢成形。
“陈哥。”我开口,声音很平静。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要设个局。”
陈兵掐灭烟头,看着我。
“说。”
“苏晚以为她能控制我,因为她了解‘言深’。”
“但她不了解,正在苏醒的‘幻影’。”
“我要利用这个信息差。”
我拿出手机,那部苏晚给我、用来监控我的手机。
我拨通了她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言深。”苏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让我很失望。”
我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恐惧和崩溃。
“苏博士!救我!”
“有人在追杀我!一个……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我用上了毕生所学的演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脑子好乱!”
“你说得对,都是幻觉!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吃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能想象出苏晚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那种带着轻蔑和掌控感的微笑。
“你在哪?”她问。
“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跑。”
“我好像……好像查到了一点线索。”我故意让声音断断续续。
“关于那个新的‘幻影’,那个二号机!”
“我在一个U盘里看到的,他好像藏在城西的……一个废弃钢铁厂里!”
我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个地方,是我和陈兵刚刚选好的,一个绝佳的陷阱。
“我不敢过去,苏博士,我怕他……”
“你做得很好,言深。”苏晚打断了我。
“待在原地,不要动,把定位发给我。”
“我会去处理。”
“记住,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她的话,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又虚伪。
“好……好的,苏博士,我相信你。”
我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陈兵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你小子,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看着他,“你负责在外围报警,带着人收网。”
“里面,交给我。”
陈兵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你确定你能行?”
“他可是另一个你。”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不。”
“他不是我。”
“他只是我的一个影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晚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句话。
“言深,你真的以为,你逃得掉我的手掌心吗?”
我笑了。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7
废弃钢铁厂。
空气里充满了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我站在巨大的厂房中央,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但我不是囚犯。
我是猎人。
这里是我的猎场。
我闭上眼,伸出手,触摸着身边冰冷的钢筋和机器。
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我的脑海。
工人们的汗水和笑骂。
机器的轰鸣和火花。
时间的流逝,空间的结构。
整个工厂的地图,在我脑中变得清晰无比。
每一条通道,每一个藏身之处,每一个脆弱的结构点。
我都了如指掌。
脚步声。
从厂房的两个入口传来。
他们来了。
苏晚,和我的“二号机”。
我睁开眼。
一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衣服,身形、样貌,甚至走路的姿态,都和我一模一样。
像在照镜子。
他就是二号机。
他的眼神空洞,没有感情,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他的目标,是清除我。
他没有说话,直接向我冲来。
速度极快。
他的动作,和闪过我脑海的“幻影”记忆,完全重合。
但我没有和他硬拼。
我知道他所有的招式。
就像我知道我自己的左右手。
在他出拳的瞬间,我向左侧一步。
他凌厉的拳风擦着我的脸颊过去。
这一步,我踩在了一块松动的铁板上。
铁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二号机微微一顿。
这是我利用环境制造的第一个破绽。
“你没有名字。”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你没有过去。”
“你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
我的话,像针一样,刺向他那片空白的大脑。
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疑。
我抓住机会,再次移动。
我没有攻击他,只是不断地闪躲,利用我对环境的记忆,引导着他。
让他踩上油污,让他撞上悬挂的铁链,让他被生锈的阀门绊倒。
他像一头被戏耍的野兽,越来越暴躁。
而我,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用言语,不断地攻击他唯一的弱点。
他的“不存在”。
“苏晚可以创造你,也可以随时清除你。”
“就像她想清除我一样。”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不!”
他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我是完美的!”
“我要清除你这个失败品!”
他彻底疯狂了,不顾一切地向我攻来。
二楼的控制室里,苏晚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她似乎对二号机的失控并不意外。
或者说,这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按下了手边的一个红色按钮。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厂房内的所有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强效的信号干扰器启动了。
陈兵和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
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甜味。
毒气。
天花板的通风口里,正喷出无色的致命气体。
耳机里传来苏晚最后的宣告,带着一丝病态的快意。
“再见了,我的幻影们。”
“你们都是我杰出的作品,能死在一起,是你们的荣幸。”
她要杀了我们两个。
这个疯子。
8
黑暗和毒气,是绝佳的杀人舞台。
苏晚想看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一起死在这里。
她低估了我。
也低估了“幻影”的能力。
在黑暗中,我反而更加敏锐。
我能“看”到空气的流动,能“听”到二号机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他比我更慌乱。
因为他只是一个被灌输了战斗技巧的空壳。
而我,正在找回属于我自己的灵魂。
毒气越来越浓。
我的肺部开始有灼烧感。
时间不多了。
二号机凭借本能向我扑来。
这一次,我没有躲。
在他冰冷的手掌抓住我手臂的瞬间。
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皮肤与皮肤的接触。
这是最直接的记忆传输。
“你想知道你是谁吗?”
“我告诉你!”
我将我从U-盘里看到的一切,那些关于“覆写计划”的真相,那些关于他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画面,那些苏晚冰冷无情的话语……
所有的一切,像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他的大脑!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抱住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
那些被篡改和植入的程序,正在与残酷的真相剧烈冲突。
他的世界,崩塌了。
“不……不可能……”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抬起头,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痛苦和滔天的恨意。
但他恨的不是我。
他看向二楼的控制室。
看向那个创造了他,又想毁灭他的女人。
“苏——晚——!”
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冲向控制室。
我没有管他。
我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根据脑中的工厂结构图,找到了毒气装置的主阀门。
用尽全力,将它破坏。
刺鼻的气味,停止了蔓延。
然后是信号干扰器。
我找到电源,用抢来的电棍,狠狠砸了下去。
火花四溅。
电力恢复了。
“砰!”
控制室的强化玻璃被二号机一拳砸碎。
里面传来苏晚惊恐的尖叫。
她最完美的“作品”,此刻正将她逼到墙角。
她引以为傲的工具,反噬了她自己。
厂房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无数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进来。
“警察!不许动!”
陈兵带着人,冲了进来。
一切都结束了。
9
苏晚被戴上了手铐。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掌控一切的从容,只剩下怨毒和不甘。
“你毁了我的杰作!”她对我嘶吼。
“不。”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她被警察带走了。
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二号机蜷缩在角落里,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他还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中没有恢复过来。
警察们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一个冷静,一个崩溃。
陈兵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支烟。
我摇了摇头。
“我不抽烟。”我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看来,你真的不是‘幻影’了。”
那个代号“幻影”的杀手,是个老烟枪。
这是我从记忆碎片里知道的。
“那你也不是‘言深’。”陈兵说,“他的档案里,烟龄十年。”
我沉默了。
是啊。
我不是特工言深,那个身份是苏晚编造的谎言。
我也想摆脱幻影,那个身份是沾满血腥的过去。
陈兵看着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二号机,问出了那个终极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几天里,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
我是谁?
我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握过杀人的刀。
也曾经触碰过冰冷的真相。
我感受着胸腔里平稳的心跳。
它不再是杀手那台冷酷的机器。
也不再是特工那颗被谎言包裹的心脏。
它只是在跳动。
为我自己的生命而跳动。
我抬起头,看着陈兵。
“我不知道。”
我说的是实话。
“但我会找到答案的。”
我走向那个还在颤抖的二号机。
他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就像一对双胞胎,被命运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我们是谁?”他喃喃地问。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没有使用能力。
只是一个简单的,带着温度的触碰。
“我们是谁,从现在开始,自己决定。”
他愣住了。
我转身,向工厂外走去。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有些刺眼。
我眯起眼,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
陈兵跟了上来。
“你要去哪?”
“不知道。”
“需要帮忙吗?”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如果我决定了我的新名字,会告诉你的。”
我走出工厂,走进阳光里。
言深死了。
幻影也死了。
从今天起,我要作为无名之人,去创造属于我自己的、真实的记忆。
第一步,就是去晒晒太阳。
10
我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周围是陌生的人群,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喜悦,疲惫,烦恼,期待。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我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贪婪地看着这个世界。
我走进一家路边的小餐馆。
点了一碗最普通的牛肉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浓郁的汤汁,大块的牛肉。
我吃得很慢。
味觉,是不会骗人的。
这种满足感,不属于言深,也不属于幻影。
它只属于现在的我。
吃完面,我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看到孩子们在公园里追逐嬉笑。
看到情侣们在街角拥抱亲吻。
看到老人们在树下下棋聊天。
这些都是我被抹去的记忆里,不曾有过的画面。
苏晚只给了我任务、服从和杀戮。
她没有给我生活。
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兵。
“喂?”
“小子,你跑哪去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大嗓门。
“随便走走。”
“苏晚全招了。”他说,“那个研究所,是个烂摊子,够他们查一阵子的。”
“那个……二号机呢?”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他被送去专门的机构了,有心理专家跟着。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
“那就好。”
“你呢?”陈兵问,“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要不要……来警队干?”他突然说,“不是当什么特工,就当个普通警察。你那身手,不当警察可惜了。”
我笑了。
“我连身份证都没有。”
“我给你想办法!”他急了,“你小子,是个人才!”
“陈哥,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但我想先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
“我想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兵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行吧。需要钱就吱声。”
“好。”
挂了电话,我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着。
我停下脚步,和人群一起等待。
我看着对面高楼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新闻。
“……关于‘幻影’杀手及相关研究机构一案,警方已取得重大突破……”
屏幕上闪过苏晚被带走时那张不甘的脸。
也闪过一张被打了马赛克的,我的脸。
绿灯亮了。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
我夹在他们中间,一起走向马路的另一边。
没有人认识我。
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是谁?
这个问题,或许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想成为谁。
我走过十字路口,阳光正好。
我决定,我的新名字,就叫“新生”。
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真实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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