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德宁之秋·天山诗会作品 | 在巩留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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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巩留

跑步

人到中年后，我爱上了跑步。为了坚持习惯，也为了看到更多，每次出差，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都会多带一双跑鞋。不一定每次都跑。除了时间、体力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暂居的城市不适合。和其他锻炼项目相比，跑步，不需要太多的行头，不需要器械，也没有太多技术可言，是一个随时可以开始的运动。但不是所有的城市都适合拔腿就跑。最适合跑步的城市，自然是道路平展，空气质量好。如果还有绿化好、街道干净整洁和人群不密集这三个条件，那就太理想不过了。去过好多城市，凡是跑过步的城市像是凝视过的脸庞，总让我印象更深刻一些。

正是秋分节气，自然界经历着一年中最大的转化和变迁。天一直晴好，说要变天还没变天的那几天，我们在伊宁市斯大林街乘车，出发去往巩留。

巩留比邻和静、尼勒克、新源等地，驶入那条贯通几个县域的伊墩高速公路，好像进入了动画片的天地。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览无余的蓝。

万里晴空下，两边繁茂的林带可谓新疆树木品种的大集合，苹果树、海棠果树、杏树、白杨树、白桦树、柳树……林带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耕田。耕田里，向日葵、水稻、玉米、红薯、高粱……品种丰富。我心想，可能没有巩留找不到的农作物吧！夏季，树木花草、农作物多是单一的绿色。秋季，植物各有各的颜色，各有各的果子，富足，鲜艳，充满大地的温暖和生命的力量。

远处有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山峦，时而叠嶂起伏，时而舒缓柔美。分不清是特克斯河、巩乃斯河，还是伊犁河的支脉穿行在旷野中，不时有明镜般的河面像时间的印记若隐若现，在远方发光。

北方秋季风干物燥，大多数地方，特别是旷野，一般此刻都已遍布枯朽的沉沉暮气，而通往巩留的这一路上却是清新明净的画面。不禁让人有胸襟开阔，血液沸腾之感，醺醺然。也忽然共情了唐代诗人刘禹锡借秋抒怀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名句。

临近黄昏，小雨悄然而至，吃饱喝足后，我们窝在酒店聊天。聊到尽兴处，推窗听雨。六楼视野很好，俯瞰或者眺望，远近都是树木，树木泛出的艳丽秋色和红顶白墙的小屋点缀其间。依山傍水的巩留县城像修建在森林中。

四面八方看草原的人早在夏天就热热闹闹地来过了，“十一”黄金周又还未全面启动，九月的巩留像繁华过尽的中年人，别有从容笃定自在的气质。比如，此刻，所有的声音消隐退去，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声。舍不得拒绝这簌簌的天籁之声，我和同伴直到天黑才关窗。之前出差的第一晚容易失眠，巩留的这个雨夜，我们都睡得极好。

我要在这个城市跑个步。我暗自下定决心。

第二天早晨，梦中醒来已是八点半，我穿好衣服鞋子就下楼。出了大门，右拐。陌生城市不知往什么方向跑，加之不用过马路，我默认的习惯是向右手方向开跑。酒店门口竖着路牌，“团结路”。新疆，应该还有新疆以外的城市都会有“团结路”，还有幸福路、友好路、光明路等寄予人类美好寓意和期待的路名。粗算一下，我竟也跑过好多条团结路。

夜晚的小雨并没有带来多少寒气，天气预报也说是晴天。太阳未全部露面，九月本身自带凉爽，空气温润，这样的气候太适宜跑步了。和南方相比，新疆大部分城市的节奏都比较慢。又是周末，马路上人和车都不多，除了馕店和早餐铺子，其他店面都关着。车少人少，马路宽阔平坦到奢侈，有一种跑马拉松时冲在最前面的开阔和自由。

几百米之后，就到了公园门口。公园旁边有空气检测设备，通过一块电子屏显示着每时每刻的空气检测数据。屏幕不大，黑底红字显示着湿度、噪声、温度、大气压等十二个数据。其他数据不清楚标准和指数，我关心的负氧离子那块，显示是3850。这个数据很优秀了。负氧离子是在自然界中产生的或通过模仿自然原理生成的等同于大自然的，对人体具有极好的疗养功效的元素。空气中，负氧离子越高，对人体越发有益，也称“空气维生素”，甚至有人称它为“长寿素”。

负氧离子能抑制血清胆固醇的生成，对血液有净化效果，使巨噬细胞活化，防止血管上的脂质沉积。空气中负离子浓度超过2万个/立方厘米，人体抗病力，免疫力，自愈力增强。国家卫生组织规定，空气质量根据负氧离子的浓度可以分为六级，低于600，对人体健康不利；而达到2100以上，具有治疗和康复功效，对人体健康很有益。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生活习惯不好，年纪轻轻得了肺病，举家搬到远离污染、草木茂盛的山里。几年过去，当年病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现在身体大有好转，也胖了几公斤。难怪，进入巩留这座城市我们莫名地心情好是有原因的。心理暗示加上负氧离子的作用，顿时我的步履轻盈起来。

普通人的跑步本就是个休闲运动，想要有减肥保健作用的话，至少要持续半小时，免不了有机械枯燥感觉。相比躺着坐着，跑步消耗体力，会累得气喘吁吁。这个过程中看看周围转移下注意力是极好的。一个新鲜的美好环境，很容易实现长距离的跑步目标。

跑步时我喜欢看天空。此刻，巩留的天空是蓝色为主调，间有灰色、白色、粉红色和紫色……各个温柔的莫兰迪色交相辉映。小时候，我曾经以为所有地方的天空都会是同一个表情，比如我在村子看到的天空，远方的奶奶也能看到。后来才知道，天空的绚丽取决于很多因素。天空美不美是几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光的散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以及特定的气象现象等，例如，高海拔地区、符合‌瑞利散射定律（‌光学现象，当粒子尺度远小于入射光波长时小于波长的十分之一，其各方向上的散射光强度与入射光的波长四次方成反比的关系）的天时地利的环境因素。

眼前的天空都被这些颜色深深浅浅地铺满了。南边，那拉提山脉势如剑挺，雪色斑斓。过去的一个夏天差不多消除了冬天覆盖的积雪。不久，它将迎来又一个冬季一场场雪的光临。人是时光的过客，山川树木却相对永恒。无论冬夏，山就在那里。巩留县没有特别高的建筑，一年四季，县域内看到雪山为背景的风景不是难事。

一边雪山，一边朝霞，享受着视觉盛宴，不知不觉我就跑出一公里。

塑胶的红色跑步道一直向前延伸。两边是草坪，不时有波斯菊、鼠尾草、百日菊等花卉装点。草坪里有树有花不奇怪，竟然有好多蘑菇。有才冒出来的，还有冒出多日已经枯萎发黑发干的。鸡腿菇，圆菇、平菇等几个品种的蘑菇，很多，好像是谁种植了似的。前后有几个散步和貌似早起做工的人，似乎对蘑菇不感兴趣，一律不像我发现宝了般惊喜。哪有对新鲜蘑菇不感兴趣的？竟然没有人去采？我跑着思忖着。绝不会是巩留人不喜欢吃蘑菇，也绝不是他们不认识蘑菇，有着举世闻名的库尔德宁、恰西草原的巩留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蘑菇。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巩留县境内有大小河流41条，林地面积达7.558万公顷，森林覆盖率16.69%，植被种类繁多。林海雪原，藏珍纳宝，如此宝藏之地，我只在团结路的草坪就发现这么多蘑菇，那别处呢？好多个别处呢？巩留绝对有海量的蘑菇资源。巩留人是见识过也享受过大自然慷慨馈赠的。采蘑菇，其他地方的人要翻山越岭，或在郊外人迹罕至处探珍寻宝，而巩留人，却是家门口的日常。

继续跑，离城市更远了，道路依旧平坦开阔。天又明亮了些，朝霞也更加绚烂，没有风，没有烈日，防风防晒口罩显得多余，摘下后，我大口深呼，决意不辜负负氧离子充足的空气。路边做工的人越多了，几个人在平整一块地，男的女的都有。也有人正合力从车上卸粪块。一个男人从车上扔下一袋子粪，另一个男人背起走几步倒入一棵棵树的根部。那是一排火炬树。火炬树琴键一样整齐排列的叶子像羽毛，一到秋天红得分外妖娆。叶片红绿相间，红得旗帜一般红，绿得翡翠一般绿，披红戴绿得像个高考状元。

我还是想享受一下采蘑菇的乐趣，我打算好了，采了就送给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采到满手，想在路上找个塑料袋什么的装上。左右寻找，草坪上、渠沟里、林带和花丛中，竟然没有一个塑料袋，也没有其他白色垃圾。其实巩留的干净在来的路上就感觉到了。巩留城市的市容市貌维护得很好，大小花园随处可见，树木齐整，每一个叶片都像才擦拭过的那么干净。好的环境滋生美的心灵。整座城市的整洁，一定是有无数个普通人的参与，一定是巩留旅游的体验感非常好。有网友说，巩留是被低估的城市。

往回跑时，很快就遇到一位提了菜篮子的大妈。把蘑菇送给老人。大妈从老家来巩留没几年，儿子在这里做生意，她原是和老伴来照看孙子的，后来就留在了这里。我说您还回去吗？她说，不回了，就在巩留住着，很舒服。

路边有个不起眼的馕铺，打馕人阿布都的馕坑热气腾腾的，新疆人都爱吃的皮牙子馕和牛奶和面的窝窝馕满满当当地摆在案板上，熟悉的馕香味蔓延在四周。旁边是个水果店，自然少不了正是丰收时节的各色水果，品种丰富的葡萄一筐筐摆开，还有伊犁特有的一种二秋子苹果和香妃海棠果。一个男人买了新鲜热馕，一边大口吃起来，一边和卖水果的店主说话。他是江浙一带人的口音，店主是甘肃口音。南方口音的男人说要给北京的女儿寄一箱二秋子。说完，他拿起一个二秋子放到鼻下，轻轻嗅着果香，露出满意的微笑。

十点多，超额完成跑步任务的我返回酒店。在门口做拉伸时，我看向天空，绚丽的朝霞已梦一般地消失，高悬的太阳热烈地洒下水晶般的光芒。

万物宁静明亮。巩留，又迎来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作者：王新梅

巩留零距离巩留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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