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末期,刘裕挥师北伐,消灭南燕、后秦政权,饮马黄河,打到了北魏的家门口。
然好景不长。刘裕去世后,刘宋高层动荡,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抓住机遇,迅速出击,连克河南四镇:金墉、虎牢、滑台和碻磝。
元嘉年间,宋文帝刘义隆试图收复失地。但三次大战均以失败告终。而刘宋也因劳而无功,元气大伤,被迫收缩势力,疆域渐渐退至淮河以南。
到了南朝齐、梁交替之际,北强南弱的趋势愈发明显。就连淮河防线都有崩溃的征兆。
南梁天监元年(502年)四月,南齐宗室萧衍称帝,改国号为梁,是为梁武帝。
萧衍登基前,齐废帝萧宝卷诛戮重臣,搞得人心惶惶。驻守寿阳的豫州刺史裴叔业为了保命,举城投降了北魏。
寿阳就是今天的安徽寿县,是当时南齐在淮河以南设置的四个军事重镇之一。
另外三个军事重镇,从东往西分别是:淮阴(今江苏淮安)、钟离(今安徽凤阳东北)和义阳(今河南信阳)。
北魏派兵接收寿阳后,又攻占合肥,将淮河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时,萧宝卷的六弟萧宝夤(yín)和梁朝江州(今江西九江)刺史陈伯之,也陆续归降北魏。
萧宝夤来投,是因为萧衍要杀他。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王爷,跑路功夫堪称一流。
他发现情况不妙,先是化装成钓鱼佬,乘渔船随波漂流十余里,逃到江北。
后在百姓华文荣的帮助下,骑着毛驴,昼伏夜行,来到魏军控制下的寿阳。
这一路上,萧宝夤吃尽了苦头,对萧衍恨之入骨。
所以抵达洛阳后,萧宝夤便跪伏在宫门外,恳请北魏宣武帝元恪出兵,讨伐梁朝。
陈伯之与萧衍倒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不受信任,遭到敲打,于是率军降魏。
由于陈伯之的手上有兵,加之他又了解南方的军政实情。元恪觉得可以趁机南征。遂任命陈伯之为平南将军、江州刺史,屯兵阳石(今安徽霍丘)。
萧宝夤则被拜为镇东将军、扬州刺史,封假齐王,率领一万兵马进驻寿阳。
同年秋,魏军分两路南下。
其中东路由任城王元澄指挥,率萧宝夤、陈伯之等部进攻钟离;
西路以镇南将军元英为主帅,进攻义阳。
是役,魏军锐不可当,接连拿下颍川(今安徽寿县西)、淮陵(今江苏盱眙西)等八座城池,将钟离、义阳团团包围。
面对严峻形势,萧衍令后将军王僧炳率军两万进驻凿岘(今河南信阳南),又命曹景宗率一万人马为后继。救援义阳。
获悉梁军前来增援,元英派部将元逞迎战,大败王僧炳。斩俘四千余人。
曹景宗与魏军一日之间大战三场,三战皆败。
见魏军骁勇,曹景宗怂了,滞留在凿岘,终日耀军游猎。
萧衍与曹景宗很早就认识了,关系非常好,不便惩罚这位好哥们,只得另派宁朔将军马仙琕增援义阳。
马仙琕是一员猛将,但可惜谋略不足。
元英也知道马仙琕有勇无谋,便在义阳城东设埋,另派小股部队诱敌,歼灭数千梁军。
马仙琕很快重整兵马,与魏军再次展开决战,结果又被打得大败亏输。
义阳守军看到马仙琕连战连败,失去抵抗意志,开城投降。
周围的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守将闻讯,亦弃城而逃,其地尽归于北魏。
丢掉义阳后,梁朝的淮河中西段防线就只剩钟离一座军事重镇。
如果钟离再守不住,淮河防线就将彻底崩溃。
萧衍令冠军将军张惠绍救援钟离。
很不幸,张惠绍同样是一败涂地。他本人也被魏军俘虏。(后被萧衍赎回)
不过,钟离城池坚固,守军也非常顽强。魏军围攻数月,始终无法破防。
战至第二年(504年)春夏之交,淮河流域连日暴雨,水位上涨,魏军无法扎营,只好撤回寿阳。
钟离总算是保住了。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天监四年(505年)四月,还没等萧衍喘口气,汉中太守夏侯道迁又投降了北魏。
魏军由此越过秦岭,攻占陕南地区,兵锋直指成都!
505年形势
萧衍得位不正,称帝以来又连战连败,如果不能进行有效反击,安定人心,怕是皇位都保不住。
重压之下,萧衍进行全国总动员,集结数十万大军。
南梁的王公大臣也纷纷捐献田赋、稻米,支持萧衍反攻。
天监四年(505年)十月,萧衍下诏北伐,任命临川王萧宏为主帅,尚书右仆射柳惔为副帅,统领被北魏视为“百数十年所未之有”的十余万精兵进驻洛口。
萧宏是萧衍的六弟,无才无德,沉溺酒色,怯懦贪鄙。
柳惔虽然自幼博通诸艺,但没有独立领兵作战的经历。
萧衍让他俩挑大梁,明显是私心过重,这也为后来的大败埋下了祸根。
天监五年(506年)二月,梁军前锋、徐州刺史昌义之攻打梁城(今安徽寿县东),被陈伯之击退。
前面说过,陈伯之只是不受信任,故而投降北魏。
萧宏觉得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便让谘议参军丘迟修书一封,劝降陈伯之。
丘迟写给陈伯之的书信,就是著名的《与陈伯之书》。
陈伯之出身寒微,没上过学,识字不多,就让手下念给他听。
丘迟在信中,先是大夸陈伯之,说他勇冠三军,才为世出。把陈伯之捧上天了。
接着,丘迟笔锋一转,说将军如此神武,为什么甘当北方蛮夷的走狗呢?
为了避免陈伯之尴尬,丘迟主动进行辩护,说他降魏是受小人蛊惑。
丘迟还举了前人朱鲔、张绣迷途知返,修成善果的例子。劝陈伯之重归正道。并称陈伯之的祖坟、住宅都完好无损。
总之,咱大梁皇帝宽厚,只要陈伯之迷途知返,皇上肯定会既往不咎。
最后,丘迟动情地描写江南景色:“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几句话,着实煽情,让陈伯之和左右心腹颇为感动,旋即带着八千甲兵临阵倒戈。
随着陈伯之重归南朝,梁军成功打开局面。
张惠绍率军攻克宿预(今江苏宿迁)。
庐江太守裴邃攻克羊石(今安徽霍丘东)、霍丘(今属安徽)。
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占领朐山(今江苏连云港西南锦屏山)。
昌义之再攻梁城,最终将其攻拔。
当然,这些都是偏师,梁军的主攻方向是合肥。
同年五月,梁军杀至合肥东面的小岘城。
小岘城位于小岘山上,比较险峻。梁军围攻许久,始终拿不下来。这让主将、豫州刺史韦睿很是着急。
韦睿出身“京兆韦氏”。历经刘宋、萧齐、萧梁三朝,长期不受重用。
直到年近花甲,果断投靠萧衍,韦睿才得以跻身梁朝军界高层,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得知攻击受挫,韦叡亲赴小岘城外观察地形。
城内的魏军守将看到对面貌似来了个大人物,派数百精兵出城布阵。
韦叡见状,当即下令进攻。
左右将领觉得不妥,赶紧劝道:"敌人全副武装,咱们轻装出巡,硬拼要吃亏啊!不如先回营穿上盔甲,再出战也不晚。"
将领们的建议有道理,不过韦叡看问题的维度更高。
他认为魏军只要闭门坚守,足以自保。如果现在能一战灭了这几百精兵,挫其士气,小岘城可不攻自破。
看到大家还是犹豫不定,韦睿指着朝廷授予的节符说:“这玩意不是装饰品,我看谁敢不听命令?都给我上!大家力战,必能克敌!”
为啥不喊“都跟我上”呢?
因为韦叡年纪大了,身体很差,骑不了马,平时只能坐在板舆上发号施令。
后来明朝小说家让诸葛亮坐着四轮车指挥作战,估计就是受了韦叡的影响。
所以别看韦睿没有参加战斗,他的处境其实最危险。
毕竟一旦战败,骑兵两腿夹下马肚,一溜烟就跑了。
步兵也可以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韦睿坐的可是板舆,根本跑不快。
将领们也知道韦睿没给自己留退路,各个奋勇争先,果然把魏军杀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晚上,韦叡趁势进击,攻克小岘城。
下一个目标,孙权的伤心地——合肥。
此前,梁军右军司马胡景略进军合肥,久攻不下。
韦睿抵达战场后,考察四周山川地势,决定另辟蹊径,在淝水上修建高堰大坝,积蓄河水,抬高水位,准备水灌合肥。
但还没等大坝筑起来,五万魏军就赶来增援了。
梁军兵力比魏军少,诸将都建议暂避其锋,以待援军。韦睿则再次力排众议,挥军迎击,击败魏军。
韦睿反对搬救兵,是因为他判断敌人肯定还会有第二波援军。
果然,梁军还没来得及庆功,又一支魏军拍马杀到,直扑淝水大堤。
危急关头,韦叡把指挥部设在大堤之下,带领守堰官兵击退魏兵。
不久,水位上涨,已经与合肥城墙几乎一般高。韦叡指挥大型战船驶入淝水,梁军在船上居高临下,万弩齐发,将督战的魏军守将杜元伦射死。
魏军见主将归西,心理崩溃,弃城而逃。梁军顺利收复合肥。
到此为止,各路梁军捷报频传,貌似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但这只是假象,因为魏军主力还没上阵。
北魏方面,反应有点慢,不过出手就是王炸。
韦睿攻破合肥不久,元恪任命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率十万大军南下。
七月,元恪又再次征兵,遣往淮南作战。
魏军号称百万,实际三十余万。
元恪增兵前,北魏武卫将军奚康生在彭城击败张惠绍。
九月,北魏平东将军杨大眼在河南战场斩杀南梁辅国将军王花、龙骧将军申天化,俘获及斩杀梁军七千多级。
尔后,杨大眼又与北魏度支尚书邢峦合兵宿预。斩杀梁将蓝怀恭,俘斩梁军一万余人。
张惠绍因孤军难守,放弃宿预,撤回淮阴。
拿下宿豫后,元恪指示邢峦、杨大眼,配合元英攻打梁城。
此时,参与北伐的各路梁军聚集于洛口,诸将都想乘胜深入敌境,与魏军主力决战!
然而萧宏这个绣花枕头,关键时刻却怂了。
萧宏不敢与元英交手,随即召开军事会议。
在会议中,左卫将军吕僧珍说:知难而退,不亦善乎!”
萧宏连忙表示赞成。
这俩怂包一唱一和,顿时激怒了众将。柳惔、裴邃、马仙琕、昌义之等,纷纷反对。
仗还没打,为什么要撤?我们要是撤了,有何面目见圣上?
昌义之还扬言:“吕僧珍可斩也!”
见众怒难违,萧宏不再言撤军了。但他也不许梁军进攻寿阳。
如此一来,梁军士气大跌。
魏军那头,元英也顾忌梁军有韦叡等名将坐镇,亦不敢轻举妄动,下令全军静观其变。
双方对峙到九月底,洛口地区突降暴雨,梁军的部分营房被洪水淹没。
萧宏担心魏军会趁机袭营,招呼都不打,跳上马就逃回了建康(今江苏南京)。
主帅弃军逃跑,这还北伐个锤子。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各部官兵四散奔逃。仅自相践踏而死的就有五万人。
梁军自行崩溃,元英起初还不相信,待核实消息后,喜出望外,下令追击。
魏军砍瓜切菜,又歼灭数万梁军。
北魏此役能轻松获胜,要感谢萧宏。
于是战后,魏军“亲切”地称呼萧宏为“萧娘”。吕僧珍则被谑称为“吕姥”。
得知主力崩溃,正在义阳等地奋战的梁军偏师被迫后撤。
梁军先前占领的梁城等军镇,也只能弃守。
一时间,淮河防线形同虚设。
好在混乱之中,昌义之保持了冷静。
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主动率三千人进驻钟离。
不久,魏军攻陷钟离以西的马头(今安徽蚌埠马城),并将城中粮秣悉数运回北方。
当时有人认为魏军运米北归,应该没有南向的意图了 。
萧衍对形势看得很清楚,说:“不对,这一定是要进兵的表现”。
魏军的反常表现,是因为朝中有不少大臣主张见好就收。
比如邢峦就以魏军疲惫、钟离难攻,以及即使攻下钟离也难以长久守住为由,建议元恪罢兵。
有反对的,自然就有主张继续南征的。
元英长期在一线作战,知道十月入冬后,是淮河的枯水季。他认为在此期间,梁军的水军优势受到抑制,可以趁机拿下钟离。
在元英的坚持下,元恪同意攻打钟离。
邢峦继续反对,建议大军应当绕击他处,此议遭到元恪否决。
见邢峦不配合,元恪便让萧宝夤接替邢峦的位置,与元英合攻钟离城。
十月,元英会同杨大眼、萧宝夤等部,抵达钟离城下。
魏军兵力约二十余万。反观钟离城内仅有守军三千人。双方实力悬殊。
萧衍深知钟离的重要性,旋即令曹景宗都督诸军二十万,北上解钟离之围。
为了赶在梁军援兵到达前解决战斗,魏军在邵阳洲(位于今凤阳县临淮关镇东北十八里处的淮水中)两岸搭起两座浮桥。
元英驻军南岸,负责攻城;杨大眼在北岸驻防,负责粮运补给;萧宝夤则负责两座桥梁的畅通与安全。
攻城期间,魏军以车运土,打算填平城外的沟堑,并利用冲车撞击城壁,再以车轮战法连续冲击。
昌义之临危不乱,指挥士兵用泥土填住缺口,让魏军的百般冲击,始终无法得手。战况陷入胶着。
据《资治通鉴》记载:“魏人昼夜苦攻,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万计,魏人死者与城平。”
天监六年(507年)初,曹景宗率本部人马抵达邵阳洲东面的道人洲。
按照萧衍的指示,曹景宗要等裴邃等部集齐后,再与魏军决战。
但曹景宗不想分享功劳,抢先进攻邵阳洲。
结果梁军水师逆流而上时,遭遇大风,许多船只被掀翻,曹景宗又灰溜溜地退回了道人洲。
得知对面援军抵达,元恪以师老兵疲,不宜再战为由,下诏令元英回师。
元英反复上表,请求宽延时日。元恪也没办法,只能督促元英早日凯旋。
事后来看,元英应该遵旨撤退。因为梁军第二波援军即将到达,带队的正是韦叡。
天监六年(507年)二月,萧衍召韦睿入朝觐见,命他率军驰援钟离。
韦睿回到合肥后,火速北上,十天内行军三百多里,狂奔至钟离城下。
待两军会师,韦睿采纳辅国将军冯道根的建议,顾不上休整,指挥部队趁夜登陆邵阳洲,并连夜挖开长堑,竖起鹿角,在魏军眼皮子底下筑起一座大营。
元英一觉睡醒,愕然发现眼前突然冒出一座敌军营垒。惊叹道:“是何神也!”
邵阳洲是联结淮河两岸魏军的水上咽喉,韦睿上来就掐中要害。元英不敢怠慢,遂令杨大眼率铁骑发动冲锋。打算先灭了梁军援兵,再攻钟离城。
杨大眼是出了名的勇将,带头冲锋。兵锋所到之处,沟壕被填平,拦马桩被摧毁,魏军骑兵直接冲进了梁军大营。
韦睿临阵不慌,他将战车结成圆阵,安排两千名弓弩手站在战车后面。
等魏军骑兵靠近,梁军强弩齐发,杀得人仰马翻。杨大眼的右臂也中了一箭。只得败退而去。
第二天清晨,元英亲自出马,对梁军营垒发起攻击。
韦睿坐在板舆上,手执用白色牛角制成的如意,云淡风轻地指挥作战。
双方一天之内激战数场,元英始终占不到任何便宜,也只好退军回营。
魏军在白天不能得手,晚上又来偷袭。
当天深夜,几千魏军弓弩手朝梁军大营释放密集的箭雨。
梁军被打懵了,一时陷入大乱。好在韦睿及时呵止,稳住了形势。
为了给将士们打气,韦睿顶着飞矢,走上城头,镇定自若地观察敌情,下达各种命令。
魏军久攻不下,士气衰竭,不得不再次撤退。
韦睿与魏军激战时,曹景宗也没闲着。
他派人潜入钟离城,通知昌义之,援军来了,你要扛住!
城中梁军闻讯,勇气倍增。
后来,梁军骑兵缺乏草料,曹景宗招募千余勇士,在杨大眼的军营南面修筑堡垒,并亲自在旁边指挥。
杨大眼闻讯来攻,曹景宗率众破之。
自此,梁军可以在淮河北岸随意割草放马。等于间接切断了魏军的补给通道。
梁军越战越勇,元英感到骑虎难下。他原本计划三个月攻克钟离。谁知打了五个月,仍是望城兴叹。
到了三月,淮河水位因连天降雨,暴涨七尺。
在此之前,曹景宗按照萧衍的指令,特地打造了一批与魏军浮桥等高的大型战舰。
如今淮河水位上涨,这使得梁军的战舰可以开到桥边,士兵亦不用攀爬仰攻,可以直接跳上桥面,与魏军拼杀。
萧衍认为时机成熟,下令反攻!
总攻当天,韦睿命冯道根、裴邃人等乘大船袭击邵阳洲上魏军;另以大量装满干草膏油的小船,趁风纵火,用来焚毁浮桥。
同时,韦睿派敢死之士拔栅砍桥。
当时大水湍急,顷刻之间,魏军的浮桥被水流冲向下游,不知所踪。
元英和萧宝夤见势不妙,果断跑路。
杨大眼也在纵火焚烧自己的军营后,退兵而走。
驻守其他营垒的魏军见总指挥都跑了,顿时土崩瓦解。
所谓的决战,变成了梁军对魏军的单方面屠杀。
是役,魏军被烧死、淹死、踩死、砍死的人,超过了二十万,几乎全军覆没。
钟离之战以梁朝完胜告终。这是继刘裕北伐告捷后,南朝的又一场辉煌胜利。
以此战为标志,魏军不敢再轻易南下,北魏连年南伐的势头被遏制。梁军则稳定了淮河防线。
战后,曹景宗因功晋爵为竟陵公,韦睿因功封为永昌县侯。
昌义之为感谢韦睿、曹景宗的救命之恩,筹集二十万钱,请两人赌博娱乐,随便赢钱。
韦睿情商很高,没拿这笔钱,他跟曹景宗掷骰子,点数明明比曹景宗大,却故意装作不小心,弄翻骰子,把钱都输给曹景宗。
仗着有萧衍撑腰,曹景宗平时在王公贵族面前,也是趾高气扬。但他唯独对韦睿“曲躬谦逊”。特别敬重。
与梁军其乐融融的气氛相比,魏军那边就惨了。
朝中大臣要求追究战败责任,尤其是对元、萧二人追责。
元恪考虑到元英是自己的堂叔,萧宝夤投诚的王爷,处以极刑不合适,便将两人一撸到底,削爵罢官为民。杨大眼则被贬到营州(今辽宁朝阳)当兵。
不过,这哥仨后来很快就被重新起用。因为大战又爆发了。而北魏缺将,战场上离了他们,还真玩不转。
天监十年(511年),南梁的朐山城发生内乱,守将刘晰被民众王万寿所杀。王万寿随即向北魏徐州刺史卢昶求援。
朐山紧挨着郁洲岛。
郁洲岛,又称田横岛,位于今江苏连云港市东云台山一带。当时是海上的一座岛。
南朝失去山东地区后,在郁洲侨置青、冀两州,名义上保留对山东、河北的统治。
卢昶出身范阳卢氏,写文章方面很有一套,但对军事战略不甚了解。
他听说郁洲岛上有两个空壳子州政府,想着如果一举端掉,断了南朝对山东、河北的念想,大功一件啊!便上书元恪,请求支援。
元恪准奏,任命萧宝寅代理安南将军。又令代理平东将军赵遐,与萧宝寅一起增援朐山。隶属卢昶指挥。
魏军累计参战兵力超过十万。
萧衍闻讯,令马仙琕率军反攻朐山。
此战,双方将领互有胜负,战斗陷入僵持。
然而身为魏军总指挥的卢昶,对作战一窍不通。他手握重兵,既不能突破梁军对朐山的包围,甚至连粮草也运送不进朐山。
到了十二月,天降大雪,困守朐山的魏军弹尽粮绝,主动投降。
卢昶见朐山丢失,扭头就跑。
当时大雪封路、天寒地冻,魏军冻死、冻残者约三分之二。
马仙琕率军追击,嘎嘎一通乱杀,又大破魏军。
最终,十万魏军仅一万多人逃回后方。
或许是受到两次大捷的鼓舞,萧衍在朐山之战三年后(514年),决定收复寿阳。
怎么收复呢?这时,有个叫王足的北魏降将献策,说可以在今天的安徽五河、嘉山和江苏泗洪三县交界处的浮山峡筑坝拦淮,抬高淮河水位,让回水淹没寿阳。
据估算,要完成这项工程,得修建高30~40米的主坝,形成约6700多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积。总蓄水量在100亿立方米以上。
大臣们觉得工程量过于夸张,集体反对。然而萧衍觉得有搞头,不顾大臣劝阻,征发军民二十万人进场施工。
之后两年,为了修建“浮山堰国家工程”,梁朝因劳累、饥饿、疾病而死的民夫超过十万。
天监十五年(516年),浮山堰修好后,上游形成巨大水库,使两百公里以外的寿阳被水围困。
可是没过几个月,淮河涨水,浮山堰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下游十多万户百姓被淹,生死不明。
(天监十五年)绚既还,张豹子不复脩淮堰。九月,丁丑,淮水暴涨,堰坏,其声如雷,闻三百里,缘淮城戍村落十馀万口皆漂入海——《资治通鉴》
为了修建浮山堰,南梁死了十万人。坝基崩塌后,又死了十几万人。
史书短短几句话,背后却是如地狱般的惨象。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萧衍自此也不敢再轻言北伐。
两边的统治者都选择休战,饱受战乱的百姓终于迎来短暂的和平。
这一轮休战期间,元英、韦睿、马仙琕、曹景宗、昌义之、杨大眼等人陆续去世,只有萧宝夤活到了下一场乱世。
不过,公元六世纪初的几场南北会战,对北魏的影响更大。
北魏固然国力更强,军力更盛。即便钟离之战、朐山之战,合计打没了三十万中央军精锐,也依然可以调用六镇边军南征北战。
但六镇军士的实力与地位严重不匹配。
当北魏朝政败坏,嫡系中央军无法再以武力遏制地方势力。只要一丁点火花,就能引燃炸药桶。
北魏正光四年(523年),怀荒镇农民怨恨镇将于景不发粮廪,杀掉于景,扯旗造反。
不久后,沃野镇民破六韩拔陵聚众杀镇将,占领沃野镇称王。
六镇起义爆发。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