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网友发视频称西藏边坝县有多只熊在垃圾站觅食。视频发布者告诉新京报记者,事发于9月5日,事发地在边坝县城附近一个垃圾站内,现场约有三四十只熊,他看到后激动又害怕,他在旁边看了半小时,熊一直在觅食未离开。这一事件引发了众人关注,猜测这些熊集体前往垃圾站觅食,可能与其为冬眠储备脂肪有关,进而引发了关于熊生存家园被挤压以及生态失衡的担忧。
在《众神的怪兽:在历史和思想丛林里的食人动物》一书中,观熊者也曾记录了熊在垃圾场进食的生态观察。以下内容节选自《众神的怪兽:在历史和思想丛林里的食人动物》,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众神的怪兽:在历史和思想丛林里的食人动物》
作者:[美]戴维·奎曼
译者:刘炎林
版本:商务印书馆
2022年1月
垃圾箱成了当地熊的食物来源
拉察达乌是布拉索夫郊区的一片住宅区。它建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正逢齐奥塞斯库强制推行城镇化的鼎盛时期。拉察达乌是一个楔形的高层公寓区,坐落在城市南部边界的狭窄山谷中。山谷坐南朝北,两边是森林覆盖的山脉。两万五千人生活在那里。低收入的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挤在被绿色海洋环绕的混凝土半岛上,形成密集的工业区。错落有致的建筑一般六七层楼高,中间散布着人行道、狭窄的十字路口、几个商店、偶尔被遗弃的汽车、碎玻璃、几块儿童可以踢足球的露天小广场,以及大约二十个垃圾箱。垃圾箱的大小和形状大致相当于一辆矿车。垃圾箱集中摆放,六个在这,六个在那,散布在一条将拉察达乌和森林分开的外围道路上。
就在垃圾箱后面,陡峭的斜坡上长满栎树和山毛榉,那里就是熊的栖息地。垃圾箱会被散发气味的有机垃圾不断填满,于是成了当地熊的食物来源,每天晚上它们从树木繁茂的山坡下来吃垃圾。
棕熊是杂食性动物,喜欢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包括发霉的香肠、腐烂的番茄、橘子皮、变质的牛奶、土豆皮、废弃的奶酪和吃剩的马马利加(一种用黄色玉米粉制成的粥)。这些食物散落在纸板、破鞋、蛋壳、旧T恤、咖啡渣、碎油灯和塑料垃圾等不太可口的东西中间。这种情况让人想起过去的黄石公园,当时游客和员工产生的垃圾被送往露天垃圾填埋场,吸引了大量灰熊。
《熊世界》(2014)剧照。
几十年来,黄石公园允许熊在垃圾场自由进食,直到20世纪60年代末国家公园管理署改变政策。在宁静的夏夜,人们聚集在一起,观看灰熊进食,这堪称一场精彩的表演。峡谷垃圾场附近有一个专门为熊准备的喂食区,喂食区上方有一片天然的碗状平台,有点像舞台。碗里安装了露天看台的座位。国家公园的一位历史学家说,在1937年时,峡谷垃圾场“没有足够的停车位容纳每天晚上开来的500到600辆汽车”。观众的好奇心得到充分满足,有时晚上会出现多达70头熊。
1966年的一个晚上,就有88头灰熊造访鳟鱼溪垃圾场(Trout Creek dump)。在那时候,人类垃圾已经成为黄石公园灰熊重要的营养资源,因此产生了令人拍案叫绝的术语“垃圾熊”(garbage bears)。这个术语的预设令人生疑,并非所有生物学家都会赞同。这个预设是:黄石国家公园生活有两群截然不同的灰熊,一群经常到垃圾场里吃垃圾,另一群生活在偏远的山区。甚至像弗兰克和约翰·克雷格黑德那样的独立生物学家,也认识到垃圾场的重要作用。从1959年到1971年,兄弟俩研究了黄石的灰熊,质疑过区分两个群体的假设。事实上,克雷格黑德兄弟把垃圾场作为灰熊普查的重点地点。弗兰克·克雷格黑德在《灰熊追踪》一书中写道,在1965年的调查期间,仅鳟鱼溪垃圾场就吸引了132头不同个体。
《熊世界》(2014)剧照。
此后不久,在20世纪60年代末,一些戏剧性的事件提醒人们(尤其是公园管理者),灰熊可能是危险的。1967年8月的一个晚上,在冰川国家公园中,两名年轻女子分别在两起不同的事件中被灰熊杀死。冰川公园已经多年没有发生灰熊的致命袭击。这个不幸的巧合预示了某种因果关系和危机。冰川公园距离黄石公园数百英里,分属不同的生态系统,面临不同的管理问题。尽管如此,死亡事件的后续影响继续蔓延。此外,黄石也发生灰熊伤害事件。两年后的夏天,一名五岁小女孩在黄石公园钓鱼桥附近被灰熊咬伤。一个月后,又有两名游客在钓鱼桥附近被熊咬伤。新上任的黄石公园主管,连同他的生物学家顾问,都开始反思是不是对吃垃圾的熊和人类观众太过宽容了。大约在1970年,公园关闭了垃圾场。这种鲁莽做法有欠考虑,克雷格黑德曾对此曾提出过警告。结果,关闭垃圾场非但没有解决人熊矛盾,反而加剧了冲突。饥肠辘辘的灰熊无法从熟悉的地方找到垃圾,就转到其他地方觅食。它们有时会莽撞行事,不顾一切,给公园管理处制造更多的麻烦,也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1971年,大黄石生态系统至少死了43头灰熊。
人与熊和谐相处的古怪而矛盾的版本
在拉察达乌,熊的数量要少一些,这里也不是举世闻名的国家公园,不会因为相关法规和期望压力而让境况变得复杂。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有多危险?很难估量。罗马尼亚棕熊有着自己古老的经验历史,通常不像落基山脉北部的灰熊那样凶猛冲动,富于攻击性。棕熊肆无忌惮地来到拉察达乌,享用垃圾盛宴。人们的行为固然愚蠢,但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受伤,也没有熊被杀。
安妮特·默顿斯将拉察达乌的调查当作她访问牧羊人营地的插曲。据她统计,最近一年有20只不同的熊拜访过垃圾箱。她担心有人会受伤。而且,更大的隐忧是,一旦拉察达乌发生人身伤亡,罗马尼亚公众可能会憎恶棕熊。市政官员也很紧张。布拉索夫的卫生部门设计了三种不同的垃圾箱,试图阻止熊到垃圾箱觅食,但都不尽如人意。最新的设计采用矿车模型,带有防熊盖子。人们把垃圾扔进车里后,可以很容易滑动关闭盖子。
但是拉察达乌那些善良的人们,总是半开着垃圾箱的盖子!为什么?显然是因为他们喜欢看熊。在混凝土丛林中,在“系统化”项目推行的死寂中和艰难的生活里,这里就是自然。在罗马尼亚语中,“垃圾熊”会被翻译成ursii gunoieri,不再带有轻蔑色彩。拉察达乌的许多居民欣赏自己城市中的反常景象,而不是报以轻视。圆脸女郎丹妮拉在我住的酒店当客房服务员,当她碰巧听说是熊吸引我来到罗马尼亚时,她感到非常自豪。“Ursii(熊)?”她很高兴地告诉这位美国先生,熊是她的邻居。别开玩笑,我说,那不会是拉察达乌吧?难道真的是?是的,拉察达乌!“我们住在……森林穿过,”她琢磨着寻找合适的英语单词,她指的是旁边,“每天晚上它们都来。有这么多。它们真好。”
《熊世界》(2014)剧照。
不幸的是,她补充道,政客们想把这些可爱的动物送给其他国家和动物园。对政客来说,拉察达乌的熊是一种讨厌的东西,或者是对公共安全的威胁,或者是其他类似的东西。丹妮拉并不这么认为:“它们是无辜的。它们不对你做任何事。”她这种想法似乎不是特例。对那些不知道棕熊有多危险,或者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改变的人们来说,翻垃圾箱的熊已经成了社区的吉祥物。它们每夜如约而至,给这个急需帮助的地方带来一丝魔力。“每个孩子,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丹妮拉说,“都会待在垃圾旁边看熊。他们非常兴奋。”
六月的一个深夜,我和安妮特·默顿斯待在垃圾堆附近,等着熊的到来。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安妮特一直在拍照,而我负责拿着连接到她汽车电瓶上的强光探照灯。我们看到六只不同的熊开心地大吃大喝。三只一岁大的幼崽结成一组,两只亚成体,还有一只高大的成年个体—它很可能是母的,跟大多数在拉察达乌取食的熊一样。大熊漂亮的棕色皮毛上闪耀着银色的光。周围还有其他几只熊,这些熊在垃圾箱中爬进爬出,必要时会把盖子打得更开,用爪子在垃圾里刨来刨去,挑选美味的食物。它们在人行道上蹦蹦跳跳,没精打采地互相追逐,盯着我的聚光灯,然后兴味索然地退回到山坡上,接着又重新回来吃垃圾。与此同时,安妮特和我并不孤单。出租车来了,车上坐着几个看熊的人。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街上随意停放的汽车旁闲逛,收音机响个不停,距离觅食的棕熊不到三十英尺。有人向一只熊扔了一团纸,熊好奇地转过身来查看。狗吠声响起。一只狐狸从黑暗的森林中钻进来,向自助餐走去,直到一只小心眼的熊发现了它。一个眼神,一声细微的低吼就足够了,狐狸退缩了。
我特别注意那只毛尖泛着银光的母熊。她的头很宽,脸颊肌肉很大,像灰熊的脸一样凹下去。她的毛皮在探照灯下闪闪发光。眼睛闪着橙色的光芒,一种浓郁的橙色,不知何故,比鳄鱼的看上去要温暖些。我有些悲伤地钦佩她。拉察达乌的ursii gunoieri是人与熊和谐相处的古怪而矛盾的版本。这是未来,还是过去?我看着她拽了几拽,然后咽下去——那是一个塑料袋。
原文作者/[美]戴维·奎曼
摘编/何也
编辑/宫照华
校对/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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