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夏末的一个下午,宋时轮刚在军科院办公室坐下,准备泡杯淡茶,门就被推开了。
叶剑英的专人递来一张条子,上面写着请他为传记作序的事。
这个简短的请求,让七十岁的宋时轮心里犯了难,一晚上没睡好。
后来叶剑英当面问他,脸色不太好看,直接说:“宋时轮,我看你是嫌麻烦!”
这事儿得从四年前说起。
1980年6月,中央军委和总政治部联合下了文件,
要给元帅们写传记,叶剑英卷的任务落到了军事科学院头上。
宋时轮当时是军科院的相关负责人,他拿着那份军委红头文件,
没立刻拍板,反而提议先认真研究,再报常委审决。
这种处理方式,外人看着像是在拖延,实则是他一贯的严谨。
宋时轮与叶剑英的渊源,得从更早的时候说起。当年北平军调部,
叶剑英是中共代表,宋时轮是执行处处长,具体事务多由宋时轮出面协调。
他性子直,办事利落,美方代表的刁难、国民党代表的推诿,
往往是宋时轮先顶上去,叶剑英在后面拿主意。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算是默契。
后来1957年军事科学院刚成立,叶剑英当院长,
直接点了宋时轮来当第一副手,这一搭伙就是十五年。
叶剑英知道宋时轮打仗厉害,搞研究也不含糊,
院里的章程制度、学术规划,很多都是宋时轮带着人一点点抠出来的。
叶剑英常说“时轮同志有办法”,这话里的信任,不是一天两天攒出来的。
1984年秋天,宋时轮去西山汇报传记编写进展,叶剑英突然提起作序的事。
宋时轮本能地摆手:"我可写不了这个,自觉没资格。"
叶剑英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宋时轮,我看你是嫌麻烦!"
宋时轮涨红了脸辩解,说自己文笔粗陋怕写不好,叶剑英冷笑一声打断他:
"你跟我共事多少年了?我的事你不清楚?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
两人在书房里争了半个钟头,宋时轮反复说"怕写不到点子上",
叶剑英就是不松口,最后宋时轮没了办法,硬着头皮应下来,出门时后背都汗湿了。
从西山回来,宋时轮把传记组的人叫到办公室,
板着脸说这序言不是自己想写,顶多算个人体会。
他心里清楚,这哪是个人体会,分明是老战友间的人情债。
叶剑英从北平军调部就带着他,军科院十五年更是手把手教他搞研究,
这份情分,他宋时轮这辈子都还不清。
现在叶帅开口要篇序言,他绕不开,也不能绕。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让秘书把叶帅相关的资料都搬到办公室,
摊了满满一桌子,自己则坐在藤椅上,对着那些文件抽了半包烟,才慢慢拿起笔。
宋时轮坐在堆满资料的书桌前,拿起笔,
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才落下“我曾长期在叶帅同志领导下工作”这行字。
他写得很慢,常常停下来翻找资料,有时想起什么往事,
会对着窗外呆坐半天,然后继续在稿纸上写下去。
序言里没什么华丽辞藻,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共事的日子,说叶帅主持会议从不搞长篇大论,
总是抓住要害问题让大家讨论,自己性子急,有时没听完就插言,
叶帅从不计较,反而说“有不同意见就讲嘛”。
他写了划,划了再写,稿纸上布满涂改的痕迹,
助理想帮忙誊抄,被他摆手拒绝,说“自己写的自己清楚”。
有次写到1960年代初讨论战略问题,他突然停笔,
嘟囔着“这里记得不准”,翻出当年的会议记录核对,折腾到后半夜。
整篇序言没提什么“丰功伟绩”,
净是些“叶帅看问题总是比我们深远”“他常说搞研究要实事求是”之类的话,
连秘书都觉得太朴素,他却固执地说“个人体会嘛,真实就行”。
写完最后一句“叶帅的教导我永记在心”,
他把笔往桌上一放,长长舒了口气,稿纸边角都被手指磨得起了毛边。
叶剑英传记正式付印那天,叶帅已经走了。
宋时轮那篇序言,成了最懂他的人留下的最后一些话。
没有什么漂亮辞藻,就是实实在在的话,
说的都是他亲眼见的、亲手做的那些事,反而比那些官方评价听着更实在,能摸着历史的纹路。
这里面有革命者怎么在荣誉责任、情感理性之间找平衡,大概就是那个年代的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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