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建了快60年,这家西南深山里的老厂子,到底还在做什么?又是怎么一步步撑下来不倒的?
水城钢铁厂的建设与初期发展
1966年,大山深处开始热闹起来,水城县青杠林林场被铁皮围住,外头标着编号“603”。
水钢的来历,说白了,是从“煤、钢、电”里头蹦出来的。
1965年,国家规划在贵州建一个新工业基地,选中六盘水,是因为地下煤层厚、地形闭塞又偏僻。
万一有事,这地方打不着,也炸不散。
鞍钢接到命令:南下援建。
八冶铁军也来了,人从各地赶,1万多个鞍钢职工、3万多个施工队、设计单位的专家,还有成批的青年,从北京、上海、重庆打起背包,拉到贵州山沟沟。
真有人直接在火车上就睡了一夜,下车就开干。
到了现场,啥都没有,没路、没电、没水,建材只能靠人一袋一袋往山上背。
水钢选的这片地,连棵能遮荫的树都没留下,全靠人工挖沟、垒地基,荒得像边境哨所。
“钢铁是工业的骨头。”这是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一根根钢筋埋进土里,一锤锤焊接火花砸下来,5年时间,生生砸出了一个厂。
1971年10月1日,第一座高炉冒烟了,冒着白雾的铁水在山谷滚动,工人跳起来吼:“炼出来了!”这不是炼铁,是在深山里拔出根骨头。
这一炼,就把水钢定了性。
初期设计产能500万吨,配焦炉、烧结机,西南最大。
那时候,车间24小时不关灯,宿舍睡上下铺,睡上铺的得弯着腿,因为铁皮棚顶滴水,滴得人直想骂娘。
山沟没有风,但机器轰起来了,青杠林这个地名慢慢被忘了,603工程成了水钢,水钢成了贵州工业化的一张脸。
改制与企业转型
1987年,风向变了,国家推企业改革,水钢也上了名单。
厂里挂出一张大红横幅:“深化企业制度改革,迎接市场经济挑战。”但到底改成什么样,没人知道。
第一步工种重排,岗位合并,铁饭碗哐当一声砸碎。
有人换岗做仓管,有人调去外包车间,更多的人下岗,水钢从万人大厂,开始压缩、抽筋、断臂,连夜改制。
那几年,产品不走老路了。
建材换成汽车配件,螺纹钢换成不锈钢盘圆,但市场上的竞争比高炉更烫。
原材料涨,销量降,厂里亏得直冒泡,工人干半个月,工资拿不全,有时候还要发点米面顶账。
1997年,水钢扛不住了,成立了集团公司,想把老摊子盘活。
可库存一堆,出货无门,厂区开二停一,机器空转,铁水都懒得冒泡了。
2005年,首钢集团来了,全国都知道首钢厉害,那是进过奥运场馆的牌子,水钢被收了,改名叫“首钢水钢(集团)公司”。
这一下,半条命算救回来。
首钢派了队伍,直接砍掉落后产能,把原来那500万吨年产能,砍得只剩350万吨。
新高炉换了,焦炉换了,老旧设备拉去报废,厂区里清得像洗了个澡。
人也换了批,老员工退休,新员工培训,重新上岗得考自动化流程,和节能指标,不是手脚快就能干。
那年,厂区门口的牌子换了,原来那个掉漆的“水城钢铁厂”,换成白底蓝字的“首钢水钢公司”,熟人一见,还叫它水钢。
没人忘得了那年第一炉铁水喷出来的声音,也没人想回头看那几年断水断粮的日子。
困境与突围
2006年之后,水钢有点像一辆换了轮子的老车,能跑了,但路越来越难走。
全国产能过剩,价格一吨比一吨低。钢铁企业排队亏损,南边的柳钢北边的包钢,都开始拼命裁员、关厂。
水钢不敢裁太猛,因为这厂不是光有“员工”,还有“家属”——水钢曾经是座小城,职工子女、退休工人、医院、学校都靠它撑着。
裁人,就是断根。
但日子真不好过,2008年金融危机,钢铁行情崩到底。
水钢的热轧车间开一天停三天,高炉开一座停两座,工人早上来报到,中午就被喊回家:“今天不炼。”
工资卡里几百块都拿不出来,有老职工把钢筋拉出去卖废铁,只换回两包米和一瓶油。
厂区宿舍区开了个小市场,摆摊的多了,“下岗”“缓发工资”成了大家见面时的头一句。
首钢总部给水钢下了死命令:转型,不转就死。
2009年,水钢开始自救。一方面往外跑市场,和云南的水泥厂、重庆的机械厂谈定点供货;另一方面,厂内推进智能制造。
一些老车间装了PLC自动控制系统,工人拿着触摸屏控制温度、压力。
老工人不懂,年轻人接班。
第一批“90后”技术员进厂时,车间里还有人嘲笑他们“读书多没用,还是得看火色”,结果一年不到,他们已经能精准控制烧结配比。
2012年,水钢第一条“绿色环保节能连铸线”投产。
那天厂里放鞭炮,有人喊:“水钢又活了!”但也有人低声说:“还活着,但活得像喘气。”
此时的水钢,已经不是那个火红年代的大厂。
它像一头受伤的牛,一边流血,一边咬牙走路。
凤凰涅槃?
2016年开始,国家去产能,关停地条钢,对水钢来说,这是机会,也是最后一搏。
那年,水钢正式定下新战略:不做“大”,做“精”;不比产量,比价值。
这听起来好听,做起来真难。
以前一车螺纹钢出厂就是钱,现在要做的,是定制合金钢、军工用钢、汽车高强钢,客户要的不是“多”,而是“准”“稳”“特”。
首钢总部给资金给技术,水钢上马“精品钢材项目”“特钢技改工程”,老高炉被拆了一座,新建的连铸线、轧钢线全是自动化、机器人操作。
一批批青年工程师穿着蓝制服,在数字化监控室里盯着数据,不再像老工人那样靠听声看火。
厂区空气好了,烟囱少了,废水回收再利用,绿色工厂的牌子终于挂上。
但厂子虽然变新了,人却没那么快适应。
有老工人说:“以前一口气搬几十块钢坯,现在敲敲键盘就能下料,心里还真不踏实。”
还有人干脆退休了,说“这是年轻人的厂子了”。
年轻人来了,他们是水钢的第二代、第三代,父母是当年的铁军、母亲是厂办会计、爷爷是开炉的老班长。
他们回来了,不是因为眷恋,而是水钢真的开始挣钱了。
2021年,水钢盈利超10亿元,产值达215亿元,不再靠“熔炉拼命”,而是靠“技术和市场”。
2022年,水钢发布首个“超低排”产品,拿下西南地区多个基础设施项目订单,还供应了部分军工项目。
厂区的橘黄色炉火不再冲天,却稳定平静,像个沉默的匠人,日复一日,稳扎稳打。
走出困境不容易,但水钢真的在变。
不是暴发户式的爆炸增长,也不是传统重工的“再挺几年”,而是从“要命”变成“要脸”,从“拼命干”变成“高质量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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