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手机银行的提示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格外清脆。江晚星看着屏幕上刚刚划走的5000元,以及仅剩下三位数的余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的不是气,而是生命力。
她拿起桌上已经泡得有些发胀的方便面,刚准备动筷子,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
江晚星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划开了接听键。
“喂,妈。”
“星星啊,钱我收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母亲刘玉芬,语调里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怎么又是五千?你现在在大上海上班,一个月工资怎么也得一两万吧?这五千块钱,够干什么的?”
江晚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每月工资税后八千,房租水电就要去掉三千,剩下的五千,她几乎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她已经三年没买过一件超过两百块的衣服,化妆品永远用的都是最平价的国货。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只化作一句无力的:“妈,我这个月项目奖金没发……”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刘玉芬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哥最近看上了一部新手机,你嫂子也念叨着要给小宝报个早教班,一节课好几百呢,你心里得有点数。”
“妈,我哥他不是刚换了工作吗?他自己……”
“你哥那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他在外面应酬不要面子的吗?手机旧了人家都看不起他!再说了,小宝是江家的独苗,他的教育能耽误吗?你当姑姑的,出点钱不是应该的?”
一连串的质问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江晚星心口发麻。
是啊,应该的。从她工作的第一天起,这一切就都是“应该的”。哥哥江海是宝,是江家的根,她江晚星,不过是供给这根养分的土壤而已。
“我知道了妈,我下个月……下个月再想办法。”她疲惫地妥协,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什么下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刘玉芬的声调陡然拔高,接着,竟带上了一丝哭腔,“星星啊,妈……妈跟你说实话吧,妈最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查了,医生说……说要动个手术,不然会很危险。手术费要三万块,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什么?!”江晚星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泡面汤都洒了出来,烫在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妈,您哪里不舒服?哪个医院?严重吗?”
电话那头,刘玉芬的哭声愈发凄切:“哎,我这把老骨头了,本不想给你添麻烦……可你哥压力也大,总不能让他为难吧?星星,你一向最孝顺了,妈的命……可就攥在你手里了啊!”
孝顺。这两个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垮了江晚星所有的理智。
“妈,您别哭,您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三万块是吧?我……我一定给您凑到!”
挂了电话,江晚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乱转。她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家里,去哪里凑这三万块的救命钱?
她想到了同事兼好友林思越,可上次林思越才借给她两千应急,她还没还。她不能再开口了。
手机屏幕上,一条小广告弹窗跳了出来——“XX贷,极速放款,利息低至……”
江晚星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几个字。高利贷,她知道那是什么,是地狱的入口。可是,为了母亲的命,就算是地狱,她也得闯一闯!
没有丝毫犹豫,她下载、注册、填写资料、上传身份证。当看到三万元额度成功到账时,她几乎虚脱。她来不及看那高得吓人的利息,第一时间将钱转到了母亲的卡上,并附言:妈,安心手术,一切有我。
那一夜,江晚星辗转难眠。一边是对手术的担忧,一边是高利贷的压力。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妈妈能好起来,她可以去打第二份工,第三份工,她一定能把钱还上的。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午休时,她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朋友圈,一个鲜红的头像跳了出来——是她嫂子孙莉。
孙莉很少发朋友圈,今天却一反常态,发了九宫格。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汽车4S店,正中央是一辆崭新的白色SUV,车头还系着一朵大红花。孙莉和哥哥江海依偎在车旁,笑得比花还灿烂。江海油光满面,穿着新买的夹克,手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
而那条朋友圈的配文,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江晚vering的心脏。
“新座驾get!感谢老公的惊喜,爱你哟!”
江晚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新车……惊喜……
她点开大图,一遍又一遍地看。照片里,哥哥嫂子容光焕发,小侄子在后座上活蹦乱跳,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得仿佛会发光。
而这光,是用她的血肉点燃的。
什么手术?什么救命钱?全都是假的!她借来的、要用尊严和未来去偿还的三万块高利贷,变成了他们朋友圈里炫耀的资本!
就在这时,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后,是一个粗鲁的男声:“是江晚星吗?你那笔三万块的贷款,第一期还款日是明天,准备好了吗?我可提醒你,我们这儿要是逾期,后果你可担不起!”
“轰隆!”
窗外明明晴空万里,江晚星却仿佛听到了惊雷。
威胁的电话,和朋友圈里刺眼的幸福,形成了世界上最残忍的对比。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在为家人的无情而滴血,另一半在为自己的愚蠢而哀嚎。
她像一尊雕塑一样,在工位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下班的铃声响起,她才缓缓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没有眼泪,没有愤怒的咆哮。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平静,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过去二十多年里,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委屈、那些自我安慰的借口、那些对亲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的巨浪拍得粉碎。
她脑海中回响起母亲理所当然的索取,哥哥心安理得的压榨,嫂子意有所指的炫耀……一幕幕,一帧帧,清晰得如同昨天。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从来不是女儿,不是妹妹,只是一个会走路、会喘气、会赚钱的ATM机。
她笑了,无声地,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很好。
真的很好。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哥哥江海。
江晚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同时,也按下了通话录音键。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按下这个按钮。
“喂,星星啊。”江海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嫂子不是发朋友圈了吗?新车,看到了吧?漂亮吧?”
“嗯,看到了,哥。”江晚星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冷静,“真好看。恭喜你们。”
“嘿嘿,这车开出去多有面子!对了,跟你说个事,这新车刚上路,油箱还是空的,你先给我转两千块钱加个油,顺便去办个ETC。”江海的语气,就像是在命令自己的下属。
若是从前,江晚星会立刻答应,然后去想办法凑钱。
但现在,她只是轻轻地问:“哥,钱可以给你。不过我有点担心,妈的手术……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的江海明显愣了一下:“啊?哦……挺,挺顺利的。”
“是吗?那就好。”江晚星的语气充满了“关切”,“是在哪家医院做的手术啊?叫什么名字?我想寄点水果过去,尽尽孝心。”
“呃……就,就在市里的人民医院……”江海的声音开始有些慌乱。
“人民医院哪个科室?主刀医生叫什么?我想打电话过去咨询一下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妈的身体最重要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密集的子弹,打得江海措手不及。
“我……我哪记得那么清楚!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恼羞成怒。
“我关心妈妈呀。”江晚星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哥,你们买车的钱,不会就是我给妈的那三万手术费吧?”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江海最后的伪装。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你胡说什么!我还有事,挂了!”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江晚vering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复仇快感的微笑。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天起,江晚星变了。
她不再对家里的电话有求必应,但也没有立刻撕破脸。她开启了一种全新的模式——双线操作。
明面上,她依旧是那个在上海努力打拼的“孝顺女儿”。她开始疯狂地接私活,将自己被工作埋没的珠宝设计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她在一个匿名的线上设计平台注册了账号,凭借着新颖独特的设计和远低于市场的报价,很快就接到了第一个订单。
客户是一个小众品牌的创始人,对她极简又富有东方韵味的设计赞不绝口,不仅支付了双倍的定金,还表示愿意长期合作。
这笔钱,让她还清了高利贷的第一期欠款,也让她看到了摆脱泥潭的希望。她白天在公司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设计助理,晚上回到出租屋,就化身为才华横溢的珠宝设计师。她的银行卡余额,第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增长。
而在暗地里,她变成了一个冷静的猎手,耐心地收集着猎物们的罪证。
她主动给母亲刘玉芬打电话,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温顺恭谦。
“妈,最近身体好点了吗?上次真是吓死我了。”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录音。
刘玉芬显然已经和江海通过气,语气有些不自然:“哦,好了好了,小毛病,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江晚星轻描淡写地切入正题,“妈,您放心,以后家里的开销我都会负责的。我哥买车不是还差钱吗?我努力多赚点,争取早点帮他还清贷款。”
听到“钱”这个字,刘玉芬立刻放下了所有戒备,声音也热情起来:“哎哟,我的好女儿,你真是太懂事了!你不知道,你哥为了买这辆车,把给他准备的婚房首付都挪用了。妈这心里啊,一直不踏实。还是你贴心,知道帮哥哥分担。”
“应该的,谁让我是他妹妹呢。”江晚星在电话这头冷笑着,嘴上却说,“妈,我就是有点好奇,我工作这几年,前前后后给您打了应该有小五十万了吧?您说给您存着养老,怎么会连给我哥买房的首付都不够呢?”
刘玉芬“咳”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懂什么!你哥结婚,买房,生孩子,哪一样不要钱?你嫂子家彩礼就要了十八万八!你给的那点钱,早就填进去了!再说了,我养你这么大,你挣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给你哥花,不就是给我花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被人家瞧不起?”
“我明白了,妈。”江晚星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您的意思就是,我这些年给您的钱,其实都用在哥哥身上了,对吗?”
“是啊!不然呢?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总是要嫁人的,是你婆家的人。在嫁人之前,多帮衬娘家,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好的,妈,我懂了。”
挂掉电话,江晚星将这段长达十分钟的录音命名为“关于50万资金去向的说明”,然后保存到了加密云盘里。
接下来,她用同样的话术,分别给哥哥江海和嫂子孙莉打了电话。
江海在电话里大言不惭地吹嘘着自己如何“有本事”,能让妹妹心甘情愿地掏钱给他买车。
孙莉则在电话里旁敲侧击,暗示江晚星在上海这么久都没攒下钱,以后结婚肯定要娘家倒贴,不如现在就把钱都“投资”在侄子身上,以后还能指望侄子给她养老。
每一通电话,都变成了她手中无可辩驳的证据。
除了录音,她还花了整整一个周末,将自己工作以来所有给家里的银行转账记录、微信转账记录全部导出,整理成一个清晰的Excel表格。每一笔钱的日期,金额,备注,都一目了然。
当看到表格最下方那个刺眼的合计数字——528,341.25元时,江晚星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这五十多万,是她五年青春里,省下的每一顿饭,放弃的每一次旅行,错过的每一件漂亮衣服,是她被压榨的血汗。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时,她的好友林思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星星!你疯了是不是?我听说你前阵子借了高利贷?!”林思越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你家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江晚星没有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的林思越沉默了半晌,最后爆了一句粗口:“我靠!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把你当血包啊!星星,你听我的,立刻跟他们断绝关系!一分钱都别再给了!”
“思越,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江晚星的语气平静得让林思越有些害怕。
“你知道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我表哥是律师,你要是想走法律程序,我帮你联系!”
“好,谢谢你,思越。”
挂了电话,江晚星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仅要断绝关系,她还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拿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晚星的副业做得风生水起,她不仅还清了所有欠款,还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而她的家人,因为她这个月没有按时“上供”,开始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刘玉芬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她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颐指气使,反而带着一种虚假的、刻意的热情。
“星星啊,在忙吗?妈跟你说个大喜事!”
“什么喜事?”
“下个月十八号,是妈的六十大寿!你哥和你嫂子说了,要给我大办一场,就在咱们县里最好的那个鸿运大酒店,把所有亲戚朋友都请来,风风光光地热闹一下!”刘玉芬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
江晚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那挺好的,恭喜妈。”
“好什么呀,就是太破费了。”刘玉芬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你哥的意思是,这寿宴是咱们家的大事,也是你这个当女儿的表孝心的时候。亲戚们可都看着呢,你这个在上海赚大钱的女儿,总不能太寒碜吧?”
“妈,您的意思是?”
“你哥说了,他和你嫂子负责酒席的钱。你呢,就意思一下,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给我包一个88888的红包,图个吉利,也让妈在亲戚面前长长脸!你看怎么样?”
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这个数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江晚星的脸上。
她被气笑了。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的价值,就是一场寿宴上用来炫耀的工具。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而这个88888的红包,就是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簇火苗。
她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这个所谓的“六十大寿”,不正是她为这场长达数年的亲情骗局,准备的最好舞台吗?
江晚星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说道:
“好啊,妈。”
“您放心吧,您的六十大寿,我一定准时到场。”
“而且,我保证,我会给您准备一份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绝对让您长脸的……一份惊天大礼。”
电话那头,刘玉芬喜出望外,连声夸她“真是我的好女儿”。
而挂了电话的江晚星,眼中再无一丝温度。她打开电脑,开始制作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同时,她拨通了林思越的电话。
“思越,你表哥是律师对吧?我想请他帮我……发一封律师函。”
寿宴当天,鸿运大酒店金碧辉煌,人声鼎沸。
刘玉芬穿着一身崭新的紫红色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江海和孙莉买的假珍珠项链,满面红光地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亲戚们的吹捧。
“哎哟,玉芬姐,你可真有福气!儿子能干,儿媳孝顺,女儿还在上海发大财!”
“是啊是啊,听说你家江海换了辆二十多万的车,真了不起!”
刘玉芬听着这些奉承,嘴都快合不拢了,她得意地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孝顺。尤其是我那个女儿晚星,今天可是要给我一个大惊喜呢!”
江海和孙莉也站在一旁,挺着胸膛,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待会儿江晚星拿出那个88888的红包时,亲戚们震惊又嫉妒的表情。
江晚星是下午才到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在一众花团锦簇的亲戚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星星回来啦!”刘玉芬一看到她,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实则是在用眼神不断地扫视她的包,像是在寻找那个厚厚的红包。
“妈,生日快乐。”江晚星淡淡地说道,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了过去。
刘玉芬掂了掂,分量很轻,不像装着现金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笑着接了过去:“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带什么礼物。”
宴会正式开始,酒过三巡,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洪亮地喊道:“接下来,让我们进入今天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子女献礼!有请我们今天的大寿星刘玉芬女士,以及她的宝贝儿子江海、宝贝女儿江晚星,一起上台!”
在热烈的掌声中,刘玉芬拉着江海和江晚星走上了舞台。她站在正中央,容光焕发,享受着全场的瞩目。
江海率先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打开,是一对沉甸甸的龙凤金手镯。“妈,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
刘玉芬笑得合不拢嘴,接过手镯,然后用一种充满期待和炫耀的目光看向江晚星,大声说道:“下面,让我们看看我的好女儿,从大上海给我带回来了什么惊喜大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江晚星身上。
江海和孙莉更是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等着看好戏。
江晚星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平静地走上前。她没有拿出任何红包或者礼盒,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根数据线,连接到了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
“在献上我的礼物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段,我与家人这些年来的‘温情岁月’。”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玉芬的脸色微微一变,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大屏幕亮了。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制作精美的Excel表格,标题是——“女儿江晚星五年工资上缴明细”。
表格从她毕业的第一天开始,一笔一笔的银行转账记录,一条一条的微信红包记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每一笔都标注着日期、金额和用途。
“2018年7月,第一笔工资3500元,转给母亲3000元,备注:家用。”
“2019年2月,年终奖12000元,转给哥哥江海10000元,备注:哥哥换手机。”
“2020年10月,给母亲20000元,备注:侄子百日宴。”
“2022年5月,给嫂子孙莉5200元,备注:嫂子生日。”
转账记录像瀑布一样在屏幕上滚动,而表格最下方的合计金额,用鲜红加粗的字体,死死地钉在那里——
**合计:528,341.25元。**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他们知道江晚星孝顺,却不知道,竟然是这种“榨干式”的孝顺!
刘玉芬和江海的脸,已经开始发白。
江晚星没有停下,她按下了播放键,视频进入了第二部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刺眼的对比图。左边,是江晚星的转账记录;右边,是嫂子孙莉的朋友圈截图。
“2023年3月,江晚星转账20000元,备注:给侄子上早教班。”
同一天,孙莉的朋友圈:“新入手的香奈儿包包,美美哒!”
“2023年8月,江晚星转账30000元,备注:母亲手术费。”
第二天,孙莉的朋友圈:“喜提新车!感谢老公的惊喜!”
一张张截图,一句句炫耀,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江家人的脸上。台下的亲戚们,已经从震惊变成了窃窃私语,看向台上三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天哪,这也太不是人了!”
“拿着女儿的救命钱去买车?亏他们做得出来!”
“怪不得天天炫富,原来都是压榨女儿来的……”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刘玉芬的耳朵,她的身体开始摇晃,指着江晚星,嘴唇哆嗦着:“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江晚星没有理会她,只是按下了视频的最后一个部分。
这一次,屏幕上没有了画面,而是传出了一段段清晰的通话录音。
首先是刘玉芬的声音:“……你挣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给你哥花,不就是给我花吗?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接着是江海的声音:“……我这妹妹就是傻,我说什么她信什么。让她掏钱,她敢不掏?不然就是不孝!”
最后是孙莉的声音:“……她那点钱,就当是提前投资咱们儿子了,以后总得指望我儿子给她养老送终吧?”
一段段录音,一句句真心话,将这一家人自私、贪婪、无耻的嘴脸,剥得干干净净,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亲戚面前。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玉芬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她尖叫一声,就要冲上来抢江晚星的手机。
江海也反应过来,面目狰狞地扑了过来:“江晚星!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关掉!”
但已经太晚了。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在场的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江晚星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她关掉视频,拿起话筒,声音清冷而坚定。
“各位亲戚朋友,大家今天看到的,就是我为我母亲准备的六十大寿的‘大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母亲和哥哥,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份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文件。
“当然,光有回忆是不够的。”
她将文件从袋子里抽出,那是一封打印得清清楚楚的律师函。
“这是我的第二份礼物。”
她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念道:“关于要求刘玉芬女士、江海先生,限期归还不当得利共计人民币五十二万八千三百四十一元二角五分的……律师函。”
“不当得利”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刘玉芬再也支撑不住,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妈!”江海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扶。
整个寿宴,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一场家族丑闻的现场直播。
宾客们纷纷起身,指指点点,满脸的鄙夷和看好戏的神情。
江晚星站在一片混乱的舞台中央,像是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异常的平静。她将那封律师函轻轻地放在了倒地的母亲身边,就像是放下了一段沉重、腐烂的过去。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下舞台,走出了这个让她窒息了二十多年的名利场。
她没有回头,身后是母亲的哭嚎,哥哥的咒骂,和亲戚们的议论纷纷。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江晚星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眼眶微湿,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真正属于自己的笑容。
江家的寿宴闹剧,很快就在小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刘玉芬一家,成了十里八乡最大的笑柄。曾经对他们阿谀奉承的亲戚,如今都避之不及。
在法律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江海被迫卖掉了那辆只开了不到两个月的新车,东拼西凑,开始了他漫长的还款之路。
而江晚星,彻底与那个家划清了界限。她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码。第二天,她就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告别了那份压抑的工作。
她用自己做副业攒下的钱,在上海一个安静的街区,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室。
几个月后,工作室正式开业。
夕阳的余晖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在她精心设计的珠宝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林思越抱着一束向日葵走了进来,笑着说:“恭喜你啊,江老板!终于为你自己而活了!”
江晚星接过花,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灯火,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孤独和压抑的霓虹,此刻在她眼中,却变成了希望和未来的光。
她知道,属于江晚星的人生,从今天起,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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