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来那天,我拖着行李箱进门时已经快十点了。飞机晚点两个小时,高速路又堵车,整个人疲惫得像根湿透的绳子。
"回来了?"苏雯从卧室里走出来,穿着那件灰色的睡裙,语气淡得像白开水。
我点点头,想说说路上的事,她已经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开着,洗碗的声音传来,很响。
"饿不饿?冰箱里有剩菜。"她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
"不了,飞机上吃过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杂志,封面上的模特笑容灿烂。这笑容让我觉得刺眼。
苏雯走出厨房时,我正在脱袜子。她擦着手,很仔细,每根手指都擦到。
"这几天还好吧?"我问。
"挺好的。"她说,"你洗澡吧,我先睡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进了卧室,门轻轻关上。不是砸的,就是那种很轻很轻的关门声,但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比砸门更冷。
我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结婚八年,苏雯从来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不至于这样。冷得像个陌生人。
第二天早上,苏雯起得很早。我醒来时她已经化好妆了,正在厨房里煎蛋。
"早。"我走过去,想从背后抱抱她。
她轻轻侧了侧身,避开了。"蛋煎好了,你自己盛吧。"
我站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我问。
"没有啊。"她头也不回,"我上班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次不轻了。
我一个人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想起出差前的那个晚上。我们还一起看电视,她还笑着说要去看那部新上映的电影。怎么短短一个星期,人就变了?
上午我在家整理行李,下午去公司汇报工作。晚上六点多回家,苏雯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今天怎么样?"她问,语气比早上好了一点点。
"还行。老张说这次的项目谈得不错。"我试着让语气轻松些。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饭的时候,她只是机械地夹菜,偶尔看看手机。我说工作上的事,她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神却总是飘向别处。
"苏雯,你到底怎么了?"我放下筷子。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神情。"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想说什么,她又低下头继续吃饭。那个动作很决绝,像是在告诉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第三天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了。
苏雯去上班后,我开始在家里找线索,像个侦探似的。我检查了她的包,翻了她的抽屉,甚至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什么也没发现。
下午收拾垃圾的时候,我在厨房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张电影票根。
《流浪地球3》,上周六晚上八点场。
我出差的那个周六。
票根有些皱巴巴的,显然被人捏过。我把它捞出来,仔细看着上面的信息:6排12号,6排13号。两张票。
我的心开始狂跳。苏雯从来不一个人看电影,她说一个人看电影太孤单。那么,另一张票是谁的?
我拿着票根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她的同事?朋友?还是...
六点半,苏雯回来了。我把票根放在茶几上,等她看到。
她换鞋的时候瞥见了,手顿了一下。
"这是什么?"她问,声音很平静。
"我想问你呢。"我说,"你和谁去看的电影?"
她走过来,拿起票根看了看,然后放下。"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同事。"
"哪个同事?"我追问。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李明。"
李明。她们部门的新来的那个小伙子,比她小三岁,长得挺帅的。我见过几次,话不多,但眼神很干净。
"就你们两个?"我问。
"嗯。"她点头,"他刚来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我就陪他看了场电影。没别的意思。"
我看着她的脸。她的表情很平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你出差呢,说了你也不在。而且..."她顿了顿,"我觉得没必要什么都跟你汇报。"
这话说得我无法反驳。确实,我们都有自己的朋友,都有自己的社交。但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接下来的几天,苏雯的态度逐渐回暖,但我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我开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分析她的每一个表情。
周五的时候,她下班回来特别高兴。
"今天怎么了?这么开心。"我问。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情进展顺利。"她说着,脸上有种久违的光彩。
我突然想到李明。他们每天在一个办公室,一起吃午饭,一起加班...我越想越不对劲。
那天晚上,苏雯洗澡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是李明的微信。
我没有看内容,但那个头像我记住了:一个很文艺的黑白照片,是个男人的背影。
苏雯洗完澡出来,我把手机递给她:"有人找你。"
她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很自然地回了信息。我试图偷看,但她拿手机的角度让我什么也看不见。
"聊什么呢?"我假装随意地问。
"工作上的事。"她说,手指还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我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八年的婚姻,什么时候她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有过这样的专注?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听着苏雯均匀的呼吸声,我想了很多。
也许她真的没有背叛我,只是交了个朋友。但为什么我感觉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为什么她的笑容不再是为我而绽放?
第二天是周六。苏雯说要去逛街,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她也没有坚持。
她走后,我一个人在家里发呆。突然想起了那张电影票根,我又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仔细看。
6排12号,6排13号。相邻的位置。
我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看电影时,苏雯说她喜欢坐在中间靠左的位置。12号正好是中间靠左。
她记得自己的习惯。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在意这次看电影的体验,在意和谁一起看。如果只是随便陪个同事,她会这么仔细地选位置吗?
我越想越乱,最后干脆出门散步去了。
走到电影院附近时,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找到《流浪地球3》的海报,看着上面的宣传语:爱是唯一的答案。
爱是唯一的答案。
我突然明白了苏雯为什么对我冷淡。不是因为她背叛了我,而是因为她在别人那里找到了什么我给不了她的东西。
可能是新鲜感,可能是被重视的感觉,也可能只是有人愿意陪她做她喜欢的事。
我想起这些年来,我有多久没有主动约她看电影了?有多久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了?有多久没有让她感觉到她在我心里是特别的?
工作、应酬、疲惫,我把她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而她,也许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够看见她。
回到家时,苏雯已经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很安静。
"买什么了?"我问。
"没买什么。"她说,"就是想出去走走。"
我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手里的书。《半生缘》,张爱玲的。
"好看吗?"我问。
"嗯。"她点头,"重新读一遍,感觉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想了想:"以前觉得顾曼桢太可怜,现在觉得她其实很勇敢。"
我看着她的侧脸。结婚八年,我什么时候认真跟她讨论过一本书?
"苏雯,"我说,"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有些惊讶:"看什么?"
"你想看什么都行。"我说,"就像以前一样。"
她笑了,那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
"好啊,"她说,"很久没有一起看电影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张电影票根不是背叛的证据,而是一个信号:她需要被看见,被重视,被当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
而我,差点失去了她。
但还来得及。
我们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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