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是年过花甲的老军人,1985年成为志愿兵,后转业到县城的一家企业工作。一个农家子弟,能够成为一个志愿兵有多么艰难,大概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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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我命运的改变有自己努力的成分,可要是没有我战友齐怀明大哥的鼎力扶持帮助,甚至替我背了黑锅是万万不能有我的今天的。
我当兵12年后转业到县城一家油脂厂工作,后企业改制我成了法人,现在已是在县城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而助我一臂之力的怀明大哥,退伍还乡后却屡遭命运的暴击,最后竟精神分裂,成为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在我的花园式厂区里,人们经常见到有两个年龄不小的侏儒老者,和一个目光呆滞寡言少语,行动迟缓的人在懒散的打扫着地上的废品,拾捡着法桐树落下的残枝败叶,有时也去修剪着厂区的花花草草。
他们累了渴了就随便到我的办公室,随意喝着茶水用着水果,甚至躺在沙发上小憩。
不知底细的人见到此种状况,私下对我言:田总,您这么好的一个企业,怎么能允许他们这些人,在你办公室这么的随意散漫呢?显然,他们是把这三人,当成了厂里的清洁工和园丁。
此时的我只浅笑着不置可否,心里却这样回答他们:两个侏儒是我的亲兄长,另一个是对我恩重如山的战友齐怀明大哥呀,我养着他们,想让他们在厂区里活动一下散散心,可他们却闲不住的干这干那呀。
我的家乡在山东潍坊安丘田家洼村。家门不幸,母亲头胎就生下了两个双胞胎的侏儒大哥,这在当地是极为罕见丢丑的事情,待我出生时,两位侏儒哥哥已是四五岁的样子。
从我有记忆始就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欢声笑语,和睦欢乐的氛围,整天面对的是父母的愁眉苦脸,听到的是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和长长的叹息。
可以想象,在这样不堪的家庭里贫苦不说,父母的屈辱绝望和被人蔑视是难以承受的。心胸狭窄的母亲终于积郁成疾,在我九岁时撒手人寰。我实在不愿想,更不愿说,我们父子的日子有多艰难,在伤口上撒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父亲觉得只有我一个健康孩子,不管多苦多累坚持让我读书,可也只能止步于初中毕业,因为我是无法得到推荐去高中读书的。
在生产队劳动几年后,虽生活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糠菜度日,我还是发育的细腰阔肩孔武有力的样子,我与父亲达成共识,去部队当兵去,也许能搞出些名堂。
可到了法定入伍年龄的我,却连大队推荐体检的机会都没得到。又一年的冬季征乒还未开始,父亲就把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泡桐树卖掉,弄了几条烟送给了村一把手,期望得到帮助让儿子能走进军营。
一把手一时大发慈悲,礼拒收,却让我顺利的参军入伍。临行那天,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唠叨了很长时间,中心内容是:你要在部队弄不出名堂,以后咱家里就是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连我四条,这样的家景恐怕连香火也就断了。
两个腿短头大,脑子却很灵光的哥哥,蹒跚着走到我面前紧攥我双手,热泪婆娑的说,三弟:以后给爹养老送终的事就只有你扛了,我们这个样子父亲是指望不上的啊。这全家的命运系我于一身的有形无形的压力,压迫的我长时间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服役于东北黑龙江嫩江的一个二炮农场,走的最近的一个战友,是我的邻县同乡齐怀明大哥。他是昌邑人,虽不属一县,但老家距离不到十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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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境要比我好的太多。他的大哥已结婚另过,家中父母健全还有两个姐姐在生产队挣工分,临来当兵前,就盖了婚房,准备着他退伍后就可马上完婚。当怀明大哥了解到我家的凄惨景况时,他怜惜的眼噙泪水。
他紧扶我的肩头鼓励我说:兄弟,好好干下去,会有好的回报的,会改变命运的!他又替我进一步分析说:在这个农场当兵的人,大多对种地不感兴趣,都是抱着干一天混一天的想法,只要你肯努力,机会永远对有准备的人敞开着大门。
由此,在不堪家庭的重压下,在怀明大哥的激励下,开始了我苦行僧般的军旅征程。农场里的脏活累活我都是抢着去干,一麻袋二百斤的小麦,我扛在肩上,走在六十度的跷板如履平地,一干就是四五个小时。几十顿的化肥运输,别人磨磨蹭蹭装卸一袋的时间,我至少搞二至三袋,肩头蹭出了血从不叫苦,脚底磨出了泡从不喊累。
一到星期天就主动去帮厨,一有空就帮连里的饲养员打猪草起粪肥。冬天降雪时,天不亮我就起床,把宿舍通往连部、食堂、厕所的积雪清除的干干净净。我的这些埋头苦干的行动,当然博得了连里干部战士的好评。
此时,聪明的怀明大哥已是个很好的农机手,他把从别人学来和自悟的技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让我也很快成为了一个,对农机驾驭维修保养都很在行的农场兵。
不知不觉在部队已摔打到了第五个年头,连里根据的我的表现,把当年仅有的两个转志愿兵的名额,准备给我一个。怀明大哥得此消息,除了第一时间告诉我,看起来他比我还高兴,并一再告诉我,这个关键时刻可千万别出事情,以免影响到这已到嘴边的蜜果。
可怕什么来什么,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还是不期而遇。按照惯例,每年的春天未开冬之前,连里都从厂部拉些化肥囤积起来以备春耕。当年连里又派我与怀明用一台25型拖拉机,来完成这个任务。
在一次满载着化肥回来的路上,由于我驾驶的疏忽,更由于在发滑的路面上,拖拉机后左轮胎的防滑链突然断裂脱落,造成拖拉机左滑翻车,撞倒了去赶场的三位老乡,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在部队处理这场交通事故中,还没等我去承担责任,怀明大哥就抢先承认,当时是由于他驾车的大意疏忽才出了事故,与我并不相干。
我知道这是怀明大哥,怕由此影响我转志愿兵的事泡汤,而主动背起了这个黑锅。最后处理结果是:怀明大哥背了处分当年退伍还乡,我成功转为志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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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明还乡后,从我们二人频繁的书信往来中了解到,他已很快成婚,并买了一部小型拖拉机,除地里使用还闲暇搞些运输挣些外快,日子过得很舒心。从我每次省亲到他家看到的是:他娶了一个俏丽可人的妻子,还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看到大哥幸福美福的日子,我心里宽慰极了,默默祝福着他的好人有好报。
可几年后,我休假到他家去探望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呈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到怀明大哥的村口,远远就看见蓬头垢面的一个人,在垃圾堆捡拾着什么,还不住往嘴里塞着过期的食物。
等我走到近前,原来是我的战友怀明。我不禁惊愕地把手里的提包掉在了地下。我紧抓着他脏黑的双手,泪如泉涌的哭喊着: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呀?
怀明的村子里原有一个电工,屡屡贪村里的电费,致使村民的用电比规定每度高好几毛钱,村里领导只好将其撤换,让当过兵又正直的怀明替换了他。老电工却认为是怀明背后送了黑钱,抢了他的肥缺,便设计害他。
原来村里的电费都是电工收取,老电工在半年未缴电费的情况下,突然一天的傍晚,让怀明去他家结算这拖欠六个月的电费。
可当怀明来到老电工家时,刚到堂屋,老电工的妻子便裸露着身子大呼小叫的,嚷着怀明对她要行不轨,早有预谋的老电工兄弟三人,立即从街上窜到屋来,除大骂着怀明,还把他暴揍的头破血流,并拉去村委见官,随之怀明被撤消了村电工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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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莫大的羞辱和冤屈,让怀明的神志几近崩溃。丈夫受到这样的诬陷,本该应得到妻子的温暖和呵护,没想到他的妻子觉得无风不起浪,竟无端怀疑怀明原就与这女人有一腿,她不但不同情和谅解丈夫的遭遇,还为了报复怀明,竟与村里一个老色鬼男人搞在了一起。
老婆这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的举动,让怀明的身心受到严重的摧残,导致最后喜怒无常神经错乱,精神彻底分裂。他的老婆也提出了离婚,带着儿子远走它乡至今杳无音信。
听完怀明父亲老泪纵横的叙述,我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的怜悯着大哥的遭际,心里感叹着生间的险恶人生的无常。
我给怀明哥赶紧洗了澡净了面,换了身衣服,带着他来到了潍坊精神病院进行了全面检查,结果为:间歇自闭性抑郁型精神分裂症。本该遵医嘱长期住院治疗,可实在财力有限,只能住院十天后带药回家调理。
回到部队后我一直牵挂着战友的病况,可我家里有年迈的父亲,又有两个侏儒的大哥需要照顾,微薄的薪金实在难以帮到怀明,可我还是把烟戒了尽量挤出些钱来寄给他家,也四处打听关注着,治这种病的最前沿技术和药物。
直到我转业到县城,后有了自己的企业,成为有钱人,我才有能力真正帮到大哥。我先后带他到,以治疗精神病而蜚声中外的北京广安门医院,数次就医,效果还算不错。现在的他犯病的次数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在逐渐减少,只是药物的副作用,让他变得恍恍惚惚呆若木鸡的样子。
五年前他的父母皆已亡故,我只好把孤苦的大哥带到县城,在我的厂区建了几间设施齐全的平房,与我两个侏儒的哥哥生活在一起,还请了一个保姆为他们做饭洗衣。
我严格要求我的家人乃至员工,决不允许他们对怀明大哥有半点的不敬和怠慢,更没有人敢斥责,和把他当精神异常的人来看待。大哥可是我心中的贵人圣人啊。
我心中明白的很,要不是当年怀明哥的扶持鼓励乃至替我顶雷,哪有我的今天,甚至连个老婆也娶不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因而,我对怀明哥的回报是没有底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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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国人应遵循的基本和常识。做不到这一点的人很难事业有成,福报平安,也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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