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选择,但对我们农村年轻人而言,要想改变命运,选项真不是很多。
1989年5月,顺利通过预选的我,在7月份的高考中,语文的作文我竟然写跑了题,120分的试卷,在最终只考了69分,落榜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8月中旬高考分数线下来之后,我距最低录取分数线还相差27分,当时母亲想让我再复读一年,但我觉得,哪怕再辛苦一年,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而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期待,那就是——当兵。
那时,高中生当兵,考取军校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我曾听班主任说过,早我们两届的校友,那年有11人在读高二时,成功入伍,结果有十人考上了军校,而改变了命运。
我邻家一位大叔,也鼓励我去参军,他说,高中生在部队里,只要认认真真,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后来,我说服了父亲,家人都一直到时让我去验兵。
但父亲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希望我能够早日找个对象,把婚事定下来,将来不管是当兵还是在家,也不至于落得“打光棍”的下场。
那年的八月二十二日,平时和我姐姐很要好的一位闺蜜来到我家,要给我介绍对象。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我父母托人介绍的,还是别人主动来提亲的。
她给我介绍的这个女孩,名叫张晓霞,她初中毕业,她家到我家也就六里地,她当时在我们镇上一家食品厂上班,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当时都是单身,家里的条件中等偏下,虽然和张晓霞只是短短的接触,但我感觉他长相还不错,人看上去比较利落。
在临别前,我对张晓霞说:“这样吧,咱们先通过书信交流交流,如果到时感觉彼此合适的话,我们就定下来!”
张晓霞很赞成我的想法,她嗯嗯地答应着。
其实,那时我才19周岁,对谈情说爱的事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所以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说实话,我对张晓霞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初恋。
1989年,秋季征兵开始后,我当即就报了名,一切都如我所愿,我顺利地通过初检、复检和政审后,拿到了入伍通知书。
临走时,张晓霞偷偷地跑到镇武装部来送我,并一再给我鼓劲,让我在部队要抓住一切的机会,争取改变自身的命运。同时,她还送给了我五元钱和几双鞋垫,张晓霞说,鞋垫是她自己做的。
就这样,我怀揣着父母的嘱托,告别了亲朋、同学和初恋女友,我从徐州坐上了北驰的绿皮火车,在河北某部队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活。
在部队的日子,张晓霞每周给我邮寄一封信,在枯燥艰辛训练的日子里,她的信犹如一泓清泉,洗涤着我疲惫的内心,也使我免去了思乡之苦。
每天盼她的信,读她的信,也成了我军旅生活中很很重要的一项内容。
在我入伍的第二年夏天,父亲在家里盖房子时,不慎从架子上摔下来,善解人意的连长给我准了一周的假。
好在,父亲的伤并不太严重,他的胳膊缠上了绷带之后,在家静养就可以了。
但在我回家的第三天,却听说张晓霞父亲病重了,患的是肝癌,那晚,我和张晓霞两人走在村间的小路上,走了五六七里的路,来到了河边排灌站的一个小屋旁边,在那里,我们第一次相拥,我也第一次吻了她,如果不是理智把控,很有可能我们会有了更夸张的肌肤之亲。
那时,我家的条件也不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带着一点礼品和五十元现金,在我归队的前一天,特意去医院看望了张晓霞的父亲。
然而人类在癌症面前的无能为力的,我回到部队后的第二个月,就从我姐姐那儿得到张晓霞父亲去世的消息,虽然我远在千里之外,但心情依然是悲痛的。
接下来的日子,张晓霞隔三岔五,就会给我邮寄一些礼物,有时是一双手套,有时是一条围巾,有时是她亲手做的一双布鞋。
在她的馈赠里,我幸福地畅想着将来有一天我们结婚的日子。
1992年春天,我获得了报考军校的机会,对大多数战士来说, 这是一次改变命运、圆梦大学生活的又一次机会。对于两次高考失利的我来说,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斗。
在那几个月里,张晓霞给我来信忽然减少了,但由于我每天忙碌于学习,当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记得在我参加军考的前一个月,她在信上一再叮嘱我要抓紧时间学习,一定不要错过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年的7月中旬,随着最后一门考试交卷铃声的响起,我顺利地结束了的三天的军考,我觉得发挥良好,当时确实是成竹在胸。
八月初,我再次收到张晓霞的来信,那封信写的很短,只有四十多个字,我觉得特别反常,她说:“请你在部队里安心,不要牵挂我,人的命运有时自己真的无法把握,未来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爱的男人!”
我觉得有些反常,连忙回信给她,我说如果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面对。信寄出去了,但却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音。
那段等待分数下来的日子,充满了焦虑和煎熬,虽然明知自己考场发挥的不错,但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在那个骄阳似火的8月中旬,那天中午休息时,连队的通信员将一纸印有“南京某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开心的不得了,当天就跑到驻地附近的一家邮局,给父母和晓霞各拍了一份电报。
当月底,我在部队领导和战友们的欢送下,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连队的战友们,登上了开往徐州的列车,其实,我是可以直接买到南京的车票,因我家离徐州不远,我想抽一天的时间回家看看父母和张晓霞。
从徐州下车后,我赶紧坐到沛县的公共汽车,但到县汽车站时,因为天色太晚,到我镇上就没车了。我只好步行,六公里的路程,也没有觉得多累,我一直走得很快,在傍晚十一点到了家。
一进家,我马上放下行李,来到父母跟前,聊了下自己的近况,随后,我问父母和姐姐关于张晓霞的事情。
但姐姐的话,却让我泪如雨下,她沉痛地对我说:张晓霞已经走了,走了半个多月了。
随后,姐姐告诉我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张晓霞的父亲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她的哥哥和弟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也没有人前来提亲,后来,她母亲擅作主张,找媒人说亲,让张晓霞给她哥哥“转亲”。
虽然张晓霞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考虑到母亲和家庭的难处,还是含泪同意了。
在张晓霞出嫁的前两天晚上,她来到我村找到我姐姐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对不起黄辉贤,希望你们能理解!”
说完,她就哭着跑开了,任凭姐姐在她身后呼喊,她还是骑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晓霞结婚那天,随着迎亲的中巴启动,她的哭声很快淹没在车的轰鸣和人群的喧嚣中……
谁也不知道婚后的张晓霞,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结婚后第四天,她买了一瓶农药,死在了河边一个排灌站的小屋附近,后来,被一个钓鱼的人发现。
排灌站的小屋,那里曾是我们相拥的地方,听姐姐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因着家人的苦苦相逼,因着不幸的婚姻,张晓霞因为妥协,从而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第二天,我到了张晓霞的坟前,我一边埋怨她真傻,一边涕泪长流,这个结局让我难以接受……
后来,我听姐姐说,张晓霞去世后,她的母亲整日凄凄惨惨,三年后离开了人世,家里的境况很不好。姐姐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是直盯盯看着远方,眼里满是忧愁和惋惜。
而我听了这些,除了伤怀之外,还有深深的怀念。现在每每想起和张晓霞相处的时光,我就禁不住泪水连连。
张晓霞,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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