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南京江宁县,一架军用飞机一头扎进山谷,摔得粉碎。消息传开来,有人偷偷拍手,有人暗自心惊,因为这飞机上坐的,是让不少人夜里睡不着觉的军统头子戴笠。
戴笠死后,最受影响的还是他的家人。他这辈子就一个独子,叫戴藏宜,1915年生的,长相与他的父亲十分相像,早年靠着父亲的名头,在浙江江山老家当保安乡自卫队主任,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甚至还指使人杀过中共地下党员。
那时候的戴藏宜,仗着戴笠的势力,根本没把旁人放在眼里,直到1949年浙江解放,他才慌了神。解放后,戴藏宜带着老婆郑锡英和几个孩子一路南逃,想着能躲过去,可没躲多久就被抓了。1951年,他因为之前的罪行被依法处决。
戴藏宜一死,戴家就彻底垮了。郑锡英一个女人,带着3个儿子(戴以宏是其中一个)和2个女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最后只能偷偷躲回上海,靠给人洗碗、做针线活勉强糊口。
日子刚有点盼头,1953年,远在台湾的蒋介石突然想起了戴笠,毕竟当年戴笠为他鞍前马后,没少出力。于是蒋介石让毛人凤想办法,把戴笠在大陆的亲属接到台湾。毛人凤不敢怠慢,立刻派特务潜入上海,找到了郑锡英。
那时候想从大陆去台湾可不容易,得有出口证。可郑锡英实在没办法带着那么多孩子,她抱着孩子哭了好几宿,最后没办法,只能把两个女儿送给别人寄养,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先走。
戴以宏因为被伪造身份顶替了户口,只能留在上海,托给了一个叫陆炳章的人照顾。那时候他才6、7岁,懵懂无知,只记得妈妈走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说“等妈妈回来接你”,他还傻乎乎地等着妈妈回来,却不知道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陆炳章其实是潜伏在上海的国民党特务,可戴以宏那时候哪懂这些,只觉得这个“叔叔”能给他饭吃。可好景不长,几年后,陆炳章因为搞间谍活动被抓了,戴以宏一下子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就在他快要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人把他送到了上海一家孤儿院,是宋庆龄女士资助的,里面住的都是像他一样没家的孩子。
孤儿院的日子,是戴以宏童年里最安稳的时光。以前跟着妈妈逃荒的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可在孤儿院里,每天都有热饭热菜,老师还教他们读书写字。戴以宏很听话,上课坐得笔直,下课帮老师扫地、照顾比他小的孩子,院里的老师都喜欢他。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谁,也不知道爸爸的事,只觉得能有个地方住、能读书,就已经很幸福了。
16岁那年,戴以宏从孤儿院出来,被安排到了安徽合肥的一家棉纺厂工作。第一次进工厂,看着轰隆隆的机器,他既紧张又兴奋。别人下班了,他还留在车间里琢磨机器怎么用,师傅教他的技巧,他都记在小本子上,没多久就成了厂里的技术能手,还被评上了“先进工人”。
没过几年,国家号召青年人“到农村去,到基层去”,戴以宏第一个报了名。他说:“国家需要我去哪,我就去哪。”就这样,他被调到了安徽枞阳县的一个农场,成了一名拖拉机手。
农场的活儿累,天不亮就要起来检查拖拉机,农忙的时候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可戴以宏从没喊过苦。他不仅把自己的拖拉机开得顺顺当当,还自学了修理技术,农场里的拖拉机、水泵坏了,只要他一上手,准能修好。
老乡们都喜欢这个实诚的小伙子,谁家有难处,他都主动去帮忙,农忙的时候还帮老乡们收麦子、运粮食,大家都说:“小戴是个好孩子。”
戴以宏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在农场好好干活,娶个媳妇,过普通人的日子。可没想到,1971年的一次户口核对,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那年秋天,当地政府要核对户籍,要求每个人都填写三代亲属的信息。戴以宏拿着表格,犯了难,他只记得妈妈叫郑锡英,爸爸的名字他都记不清了,只能在表格上写“父亲姓戴”。他没多想,如实填好就交了上去。可他不知道,就是这张表格,让他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有人看到了表格上的“郑锡英”,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戴笠的儿媳。很快,“戴笠的孙子藏在农场当拖拉机手”的消息就传了开来,还有人举报说他是“国民党潜伏的特务”。没过几天,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就来到了农场,把戴以宏带走了。
被关在审讯室里,戴以宏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爷爷是戴笠,爸爸是戴藏宜,都是当年被镇压的反革命分子。
审讯的人问他:“你是不是特务?是不是来大陆搞破坏的?”戴以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大声说:“我不是特务!我9岁就进了孤儿院,是国家把我养大的,我连爷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搞破坏?”
为了查清真相,工作人员去了上海的孤儿院,找了当年的老师和同学,又去了棉纺厂和农场,问了戴以宏的同事和老乡。
所有人都说,戴以宏是个老实人,干活勤快,待人真诚,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孤儿院的老师还拿出了戴以宏当年的档案,上面记着他在院里的表现,全是优良。
经过一番调查,法院终于查明,戴以宏确实和“特务”没关系,他就是个普通的工人、农民。开庭那天,法官当庭宣布:“戴以宏无罪释放。”走出法院的时候,戴以宏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也没怨谁,只想着赶紧回农场,把落下的活儿补上。回到农场后,戴以宏还是像以前一样干活,老乡们也没因为他的身世疏远他,反而更照顾他了。
1976年,经人介绍,他和农场的一个上海女知青结了婚。可没过几年,女知青要返城,两人只能无奈离婚。那段时间,戴以宏情绪很低落,好在老乡们经常来开导他,让他慢慢走了出来。
后来,他又认识了农场的一位女工,对方知道他的身世,却不嫌弃他,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两人结婚后,生了个女儿,日子过得平淡却幸福。戴以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家里和工作上。
1987年,两岸关系缓和,开始有台胞回大陆探亲。戴以宏也有些心动,这么多年了,妈妈和两个哥哥还在吗?
他托人打听,终于在1991年联系上了在台湾的妹妹戴眉曼。戴眉曼告诉他,妈妈郑锡英还在,就是得了风湿性心脏病,常年卧床,大哥戴以宽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工作,二哥戴以昶在台湾做贸易。
同年秋天,戴以宏和戴眉曼一起去了台湾。在台北的一家医院里,他终于见到了母亲郑锡英。时隔40多年,母子重逢,两人抱着哭了很久。
郑锡英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孩子,对不起,当年妈妈没带你走。”戴以宏擦了擦眼泪,说:“妈,不怪你,我在大陆过得很好,国家把我养大了。”
在台湾的日子里,戴以宏陪妈妈聊了很多,听妈妈讲当年的事,也跟妈妈说自己在大陆的生活。他还见了大哥和二哥,大哥戴以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看到弟弟,感慨地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二哥戴以昶则拉着他的手,问他在大陆的生活情况,要给他留些钱,戴以宏拒绝了,说:“我自己能挣钱,不用你们操心。”
在台湾待了一个月后,戴以宏回到了安徽枞阳。他没跟别人炫耀自己去了台湾,还是像以前一样过着普通人的日子。退休后,他和妻子搬到了镇上住,一家人其乐融融。
有人问过戴以宏,会不会因为自己是戴笠的孙子而感到自卑。他笑着说:
“爷爷是爷爷,我是我。他做的事,跟我没关系。我这辈子,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给国家添麻烦,没对不起任何人,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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