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时路灯刚亮,厨房飘来糖醋混着焦香的烟火气。九月苏州的晚风已染上凉意,我裹紧开衫钻进街角羊肉店,邻桌阿婆正用漏勺捞着咕咚冒泡的砂锅,隔壁老茶客嘬着黄酒啃糟鸭舌。这座江南老城的食味记忆,就在这冷暖交替的时节苏醒。
街市栗子铺前总排着长队,师傅挥动铁铲翻搅砂石,裹着粗盐的黑砂在铁锅里跳跃。等那声 "噼啪" 裂壳声密集响起,白生生的栗肉便裹着桂花糖霜送到手心。这香甜是秋的入场券,也成就了苏州人最爱的栗子烧鸡 —— 青壳虾红酱油煸出焦糖色,冷水激出虎皮纹的鸡块在砂锅里炖得骨酥肉烂,滚刀切的马蹄与栗子最后十五分钟入锅,油亮的汤汁裹着沙沙的淀粉感,配白米饭总要添两勺才过瘾。
傍晚阊门菜场的藕农会教你别挑太粗壮的,"七孔藕煮汤,九孔藕凉拌"。切开的藕节飘出荷塘清气,填入浸泡整夜的糯米需要耐心。三斤藕配二两冰糖,用高压锅压出的糖藕省时却少了灵魂,老辈人会用陶钵盛着隔水炖五小时,掀盖时藕色已成琥珀,藕断丝连的糖丝能拉出半米长。装盘时撒的干桂花最好用今年新摘的,金箔似的细碎花瓣落在油亮的糖汁里,配盏碧螺春正好解腻。
古城区那些不起眼的藏书羊肉店,天越冷越是门庭若市。清晨四点开始熬的羊汤已呈奶白,羊腿骨和天目山笋干在炭火灶上翻滚出细密泡沫。老板切肉时总要把羊肚绷得笔直,刀刃沿着肌肉纹理片出蝴蝶状的薄片,往汤里烫三秒就蜷成花盏。标配的蘸料是腐乳辣酱配韭菜花,腐乳得选扬州三和四美的白方,碾碎后调入现炸的葱油,能把羊肉的鲜甜激发得淋漓尽致。
巷尾裁缝铺的刘婶常说:"秋天要吃油润的。" 她晒的萝卜干这时候正好派用场,泡发的萝卜条与五花肉丁同炒,焦糖色的油脂浸润每道褶皱,装在白瓷罐里能存半月。有次见她往萝卜干里拌剁椒,才知道这是给女婿准备的浇头 —— 滚水烫碗碱水面,码上油润润的萝卜干,撒点蒜叶淋勺香醋,呼噜呼噜能吃两大碗。
河畔茶楼飘来评弹声时,我的砂锅里正炖着黄豆猪脚汤。油豆腐吸饱汤汁变得胖乎乎,当归须在汤里浮沉若隐若现。玻璃窗蒙着水汽,看街边阿公踩着三轮车驮着冬酿酒经过,忽然觉得所谓江南的秋,不过是碗盏里冒着的热气,是灶台上煨着的陶瓮,是街巷里此起彼伏的 "吃饭哉"。
掀开砂锅盖的瞬间,白雾裹着肉香扑了满面。你最爱哪道带着烟火气的秋日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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