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周末,天刚蒙蒙亮,张莉就提着保温桶出了门。保温桶里装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还卧了两个嫩黄的荷包蛋 —— 这是母亲赵桂兰最爱吃的早餐。自从父亲三年前走后,张莉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母亲家,帮着打扫卫生、做顿饭,陪老人说说话。
她住的小区离母亲家不算近,坐公交得四十多分钟。路上,张莉还在盘算着,今天得把母亲换季的衣服找出来晒晒,再给阳台的那几盆绿萝浇浇水。母亲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上次视频时她就发现,母亲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歪歪扭扭,想必是自己整理时费了不少劲。
“妈,我来了。” 推开母亲家的门,张莉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却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母亲的回应。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滴答” 地走着。张莉心里犯了嘀咕,往常这个点,母亲早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今天怎么没人?
她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轻手轻脚地往卧室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母亲压低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明啊,你放心,房产证我都准备好了,今天上午咱们就去房产局,保证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张莉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心里 “咯噔” 一下。母亲说的 “明”,是侄子张明,哥哥张建军的儿子。而母亲口中的 “房子”,是父亲留下的老房子,也是母亲现在住的地方 —— 那套房子虽然不大,但地段好,市值也得有一百多万。母亲怎么突然要把房子过户给侄子?怎么从没跟自己提过一句?
她站在门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往门内凑。只听母亲继续说道:“你爸那人你还不知道,粗心大意的,这事我没告诉他,等咱们把手续办好了再说。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了,你结婚的时候也能少点压力……”
后面的话,张莉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她想起父亲走的时候,拉着她和哥哥的手说,这房子是给母亲养老的,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得让母亲住得舒心。当时哥哥还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让母亲安享晚年。可现在,母亲竟然要瞒着所有人,把房子偷偷过户给侄子?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赵桂兰看到站在门口的张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也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房产证往身后藏了藏。“莉莉,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张莉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妈,我刚才听到你打电话了。你要把房子过户给张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和哥哥商量一下?”
赵桂兰见被撞破,也不再掩饰,脸上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严肃。她把房产证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挲着,语气生硬地说:“这是我的房子,我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跟你们商量吗?明是我大孙子,以后我们老张家的根还得靠他传,这房子给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这房子也是我爸留下的啊!” 张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而且这房子是给你养老的,你现在过户给张明,以后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事?” 赵桂兰皱着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以后我养老靠你哥和明就行了,不用你操心。你一个女孩子家,早晚要嫁出去,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房子跟你没关系。”
“嫁出去就是外人了?” 张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母亲,眼眶瞬间红了,“妈,这些年我待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爸走后,你生病住院,是谁天天在医院守着你?你家里的水电费、物业费,是谁每个月按时给你交?你现在说我是外人?”
她想起去年冬天,母亲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哥哥张建军说自己工作忙,只去医院看了一次就再也没露面,是她请假在医院守了母亲整整一个星期,端水喂药、擦身洗脸,直到母亲康复。还有母亲的生日,每年她都会提前订好蛋糕,买好礼物,而哥哥往往只是打个电话,连面都不怎么露。可就算这样,在母亲眼里,她还是个 “外人”。
赵桂兰被张莉问得哑口无言,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我知道你对我好,可那不一样。你哥是我儿子,明是我孙子,他们才是跟我最亲的人。我把房子给明,把钱给你哥,以后他们才能好好照顾我。你一个女儿家,管好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钱?” 张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还把钱给哥哥了?是你那些工资存款吗?”
赵桂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炫耀:“我昨天已经把我攒的十五万存款转到你哥卡上了。你哥最近生意不好做,正好能帮衬他一把。以后他日子过好了,才能更尽心地养我老。”
张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看着母亲脸上那副 “一切尽在掌握” 的表情,心里的委屈和心寒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十五万,那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的钱,是母亲的养老钱啊!母亲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转给了哥哥,连跟她这个女儿说一声都没有。
“妈,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张莉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十五万是你的养老钱,你都给了哥哥,万一以后你生病需要用钱,怎么办?哥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什么时候真正为你着想过?”
张莉说的是实话。张建军从小就被赵桂兰宠坏了,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却总想着走捷径。这些年换了好几份工作,没一份干长久的,后来干脆自己开了个小饭馆,可因为经营不善,也没赚多少钱,还总跟家里要钱。父亲在的时候,就常常为他操心,可赵桂兰却总护着他,说他只是运气不好。
赵桂兰听到张莉说自己儿子的坏话,顿时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哥!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倒是你,整天就知道挑拨我和你哥的关系,你安的什么心?”
“我挑拨你们的关系?” 张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母亲冰冷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妈,我没有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担心你。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既然你觉得哥哥和侄子能给你养老,那以后你的事,我也不管了。”
说完,张莉转身就走。她没有再看母亲一眼,也没有拿餐桌上的保温桶。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母亲在身后喊:“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张莉的脚步顿了一下,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咬了咬牙,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刺痛。张莉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想不明白,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偏心?为什么在母亲眼里,女儿就永远是外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赵桂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一想到儿子和孙子,她又把那点愧疚压了下去,坚定地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 女儿早晚要嫁人,只有儿子和孙子,才是她真正的依靠。她拿起手机,给侄子张明打了个电话,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明啊,准备好了吗?咱们一会儿就去房产局……”
赵桂兰把房子过户给张明、存款转给张建军的事,像一根刺扎在张莉心里。自那天争吵后,她有两个多月没回母亲家,只是偶尔在微信上给母亲发句问候,得到的也大多是敷衍的回复。张莉心里清楚,母亲还在为她那天的 “顶撞” 生气,也仍坚信自己把财产给儿子和孙子的决定没错。
转眼到了深冬,一场寒流席卷了整座城市。周五晚上,张莉刚哄睡孩子,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请问是张莉女士吗?你母亲赵桂兰在小区门口晕倒了,我们已经打了 120,现在在市医院急诊室,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张莉的心瞬间揪紧,顾不上多想,跟丈夫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抓起外套往医院赶。路上,她的手一直在抖,脑子里不停闪过母亲晕倒的画面,之前的委屈和隔阂,在担忧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赶到急诊室时,医生刚给赵桂兰做完检查,看到张莉,连忙走过来:“你是患者家属吧?患者是突发性高血压,血压已经升到 180 了,幸好送来得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而且得有人贴身照顾。”
张莉点点头,谢过医生,快步走到病床前。赵桂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闭着,呼吸有些急促。看到母亲这副虚弱的样子,张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拉过母亲的手,轻声喊:“妈,我来了。”
赵桂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张莉,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染上愧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张莉知道母亲是不好意思,便强压下心里的情绪,温柔地说:“妈,您别担心,医生说您没大事,好好休息就行。”
接下来的两天,张莉请了假,一直在医院照顾赵桂兰。喂饭、擦身、陪母亲聊天,忙得脚不沾地。期间,她给哥哥张建军打了好几次电话,第一次电话里,张建军还挺着急,说 “马上就来”,可直到晚上,也没见他的人影。再打电话,张建军就开始找借口,一会儿说 “饭馆突然来了好多客人,走不开”,一会儿又说 “家里水管爆了,得找人修”,总之就是不来医院。
第三天早上,张莉正给母亲擦脸,张建军终于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进门后象征性地问了句 “妈,你怎么样了”,就站在原地刷手机,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赵桂兰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撑着说:“建军,你来了。店里忙就别总往这儿跑,我这儿有莉莉照顾着呢。”
“可不是嘛,” 张建军放下手机,顺势接话,“妈,我最近是真忙,饭馆那边天天离不开人,家里你儿媳妇还得带孩子,也走不开。幸好有莉莉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着,还冲张莉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算计。
张莉看着哥哥这副嘴脸,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毛巾,冷冷地说:“哥,妈是你亲妈,现在她生病了,你作为儿子,难道不该来照顾吗?你总说忙,可再忙,能有妈的身体重要?”
张建军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张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关心妈了?我这不是来看妈了吗?再说了,妈之前把存款都转给我了,她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指手画脚。”
“你还好意思提那笔存款!” 张莉提高了声音,“那是妈省吃俭用攒的养老钱,你拿着钱的时候怎么不说忙?现在妈需要人照顾了,你就开始找各种借口!”
“你胡说什么呢!” 张建军也急了,“我拿着那笔钱是用来周转饭馆的,等我赚钱了,自然会好好孝顺妈!倒是你,妈把房子给了张明,没给你,你是不是心里一直不痛快,现在故意找我麻烦?”
“我没有!” 张莉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母亲,又看着眼前蛮不讲理的哥哥,心里满是失望。
就在这时,赵桂兰突然咳嗽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张莉连忙住嘴,上前给母亲顺气,一边顺气一边说:“妈,您别生气,我们不吵了。”
赵桂兰缓了一会儿,看着张建军,眼神里满是失望:“建军,妈知道你忙,可妈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需要人照顾。你就算再忙,能不能每天抽点时间来看看妈?”
张建军皱了皱眉,不情愿地说:“妈,我尽量吧。但我确实没时间天天来,要不这样,我多给你打点钱,你在医院请个护工?”
“我不要护工,我就要你和莉莉在我身边。” 赵桂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她这辈子最看重儿子,总觉得儿子能给她依靠,可现在,儿子却连多陪她一会儿都不愿意。
张建军听母亲这么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妈,不是我不想陪你,实在是没时间啊。你要是觉得护工不行,就让莉莉多辛苦点,她是女儿,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这话像一把刀子,扎在赵桂兰心上。她看着儿子,又看了看一旁默默照顾自己的女儿,心里第一次泛起了悔意。她想起自己当初坚决把财产给儿子和孙子,想起自己说 “女儿是外人” 的话,再看看现在儿子的逃避和女儿的付出,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张莉看到母亲哭了,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便对张建军说:“哥,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妈这边我先照顾着。但你得答应我,每天至少来医院待一个小时,陪妈说说话。”
张建军见有台阶下,连忙点头:“行,我答应你,我每天都来。” 说完,他又嘱咐了母亲几句 “好好休息”,就匆匆离开了医院,那水果篮放在角落,他甚至忘了打开给母亲吃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张建军确实每天都来医院,但每次都只待十几分钟,就以 “店里有事” 为由离开。赵桂兰看在眼里,心里的失望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开始主动跟张莉说话,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偶尔还会跟张莉道歉:“莉莉,以前是妈不好,不该那么偏心,不该说你是外人。”
张莉听着母亲的道歉,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了。她知道母亲年纪大了,思想传统,虽然之前做了糊涂事,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她拍了拍母亲的手,说:“妈,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您好好养病最重要。”
一周后,赵桂兰出院了。出院前,她跟张莉说,想回自己原来的家住。张莉知道母亲是想跟张建军和张明住得近一些,便同意了,还帮母亲收拾好了房子。
可没想到,赵桂兰回去住了没两天,就给张莉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莉莉,我想搬到你家去住。”
张莉愣了一下,连忙问:“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 赵桂兰哽咽着说,“我回去这两天,你哥就来看过我一次,还是来拿东西的。张明更是连面都没露过,天天在外面玩。我一个人在家,做饭都费劲,晚上睡觉也害怕……”
原来,赵桂兰回去后,张建军只是偶尔打电话问问,根本不怎么上门。张明拿到房子后,就把女朋友带到家里住,对赵桂兰的处境不管不顾。赵桂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又孤独又害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女儿能依靠。
张莉听着母亲的哭诉,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母亲现在后悔了,也心疼母亲的遭遇。虽然她心里还有些疙瘩,但终究还是不忍心让母亲一个人受苦。她跟丈夫商量后,决定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住。
当张莉把赵桂兰接到自己家时,丈夫和孩子都很欢迎。孩子还甜甜地喊着 “姥姥”,拉着赵桂兰的手让她看自己的玩具。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赵桂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的眼泪里,有愧疚,有后悔,也有一丝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莉每天都会给母亲做可口的饭菜,陪母亲散步,周末还会带着母亲和孩子一起去公园玩。赵桂兰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有一天晚上,赵桂兰坐在沙发上,看着张莉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慨。她走到厨房门口,轻轻说:“莉莉,妈对不起你。以前妈总觉得儿子和孙子才是我的依靠,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们,可到头来,还是只有你对我好。妈真是太糊涂了。”
张莉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笑着说:“妈,都过去了。您是我妈,我照顾您是应该的。以后您就安心在我家住着,有我在,您不用怕。”
赵桂兰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她终于明白,养老靠的不是性别,也不是财产,而是真心的付出和亲情的羁绊。她当初固执地认为 “女儿是外人”,可最后,却是这个 “外人” 给了她最温暖的依靠。
虽然张建军偶尔还会来看看赵桂兰,但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坐一会儿就走,对母亲的照顾依旧不上心。张明更是很少露面,仿佛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奶奶。赵桂兰看着儿子和孙子的态度,心里虽然还有些失落,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了。她知道,是自己当初的偏心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如今能有女儿的陪伴和照顾,她已经很满足了。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赵桂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女儿给她织的围巾,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终于明白,所谓的养老依靠,从来都不是那些冰冷的财产,而是身边最真挚的亲情。而她,虽然走了一段弯路,但最终还是抓住了这份珍贵的亲情,这或许就是她晚年最幸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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