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户,客厅里的气氛却比这初冬的天气还要凉。我颤抖着双手,将3000块钱的退休金整整齐齐地码在茶几上,女儿柔柔眼眶泛红,而女婿小刘则一脸阴沉,目光如刀般刺在那一叠并不厚实的钞票上。
"爸,您又把退休金全都交出来了?"柔柔轻声问道,声音里满是心疼。
小刘猛地一拍茶几,钱堆散了一地。"爸,您这是要拖垮我们一家吗?您一个月的药费就要两千多,每次去医院还得有人陪,我们的收入再好也扛不住啊!"
我七十二岁了,退休前是个小学老师,自从去年摔了一跤,髋关节不好使了,就从农村老家来到县城女儿家养老。本想着帮衬点家用,却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场面。看着女婿铁青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家的累赘。
"我、我明天就回老家去..."我哽咽着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却不料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爸,您醒醒,爸!"朦胧中,我听到柔柔焦急的呼唤,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县医院的病床上。白炽灯刺得我眼睛生疼,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还扎着针头。
"高血压突然升高,再加上情绪激动,才会晕倒。"医生一边写着病历,一边对柔柔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要少生气,药按时吃,不能再这样了。"
我看到柔柔疲惫的脸上挂着泪痕,心里一阵刺痛。自从来到女儿家,我的退休金就全给了他们,但3000块钱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确实是杯水车薪。
女儿和女婿都是县城小学的老师,虽然工作体面,但工资不高,还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外孙女,家里的开销确实不小。我来了之后,又添了不少负担——每月的药费、体检费,甚至连我爱喝的菊花茶,都成了小刘眼中的奢侈品。
"爸,您别多想,您的退休金您自己留着用。"柔柔握着我的手说,她的手冰凉,眼睛里却闪着坚定的光芒。
"可是..."我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我的到来给这个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第二天早上,小刘独自一人来到医院。他站在病床前,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刘啊,我想明白了,等身体好些,我就回老家去。"我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小刘愣了一下,坐在床边,声音低沉:"爸,昨天的事,我有些过激了。其实我也知道,您把钱给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但是..."
"我明白,"我接过话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咱们农村人,一辈子就想着不给儿女添麻烦。我这把年纪了,也该想明白,钱给你们,并不能真正帮到什么,反而让你们心里有压力。"
小刘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现实的考量所取代:"爸,实话跟您说,柔柔的工资才4000多,我也就5000出头。外孙女上高中一学期就要6000多学费,我们每个月房贷就3000,再加上日常开销,确实挺紧张的。"
我听着这些数字,感到一阵心酸。这些年,我和老伴省吃俭用,为的就是不给儿女添麻烦,可到头来,却还是成了"负担"。
"我也不是不想孝顺,"小刘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无奈,"但现在这个社会,光有孝心不行啊,得有条件。"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时,病房门被推开,柔柔端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看到小刘也在,她明显一愣,随即强颜欢笑:"爸,我给您熬了小米粥,还放了您爱吃的红枣。"
我接过饭盒,热乎乎的温度传到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不敢率先打破沉默。
出院那天,秋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街道上。小刘开着他那辆破旧的小面包车来接我,后排坐着柔柔和我那个少言寡语的外孙女小雯。
回家的路上,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忽然想起了老伴。如果她还在,或许我们现在正在老家的小院里晒着太阳,摘摘菜,种种花,虽然清贫,但也自在。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爸,回家后好好休息,我和小刘商量了,以后您的退休金还是您自己保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柔柔扭过头,柔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尽快回到老家去。
回到女儿家,小刘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变,变得更加客气了,但那种客气却像一堵无形的墙,把我和这个家隔开了。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他们在房间低声争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我知道,这一定和我有关。
两周后的一个傍晚,小雯放学回来,一脸沮丧。原来是学校要交补课费,足足3000块。
"爸,我..."柔柔欲言又止,眼神躲闪。
我明白了,立刻回房间拿出了积攒的退休金:"给,拿去给小雯交补课费。"
小刘却忽然拦住了我:"爸,不用了,这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
我坚持要给,小刘却更加坚决地拒绝。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站着的,竟是我在老家的邻居老王。他一看到我,就激动地说:"老李啊,可算找到你了!县里要给咱们村修路,正好从你家门口过。政府说要征用你家的地,给了20万补偿款。他们找不到你,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听到这个消息,屋子里瞬间安静了。我看到小刘和柔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20万..."小刘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就在这时,小雯突然开口了,这是她自从我住进来后第一次和我说话:"外公,我觉得您可以用这笔钱,在县城买个小房子,这样就不用再回农村了,也可以离我们近一点。"
我愣住了,看向柔柔和小刘,发现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犹豫。
"是啊,爸,"柔柔试探着说,"您一个人在农村也不方便,买个小房子,离我们近点,我们也能照顾您。"
我突然明白了,这笔意外之财,让我在他们眼中的地位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每月只有3000块退休金,成为家庭负担的老头子,而是一个拥有20万现金的"资产"。
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我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现实吧,再深厚的亲情,也逃不过金钱的考验。
"这样吧,"我平静地说道,"这钱我会好好规划的。首先,给小雯准备10万作为大学基金;另外5万,给你们减轻一下房贷压力;剩下的5万,我自己留着养老。"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小刘的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爸,您太好了..."他哽咽着说。
我摆摆手:"我这辈子没给你们留下什么,现在有这么点钱,也算是尽一点心意。但有一个条件——以后别再把我当外人看了,这个家,也是我的家。"
那一刻,我看到了女儿眼中真诚的泪水,也看到了女婿眼中的愧疚。或许,亲情和金钱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但我相信,只要我们都愿意理解对方,就总能找到一条共同前行的路。
雨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上。这一次,是小刘亲手给我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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