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岳家老宅的门被人猛地拍响。
外头风雪大作,几个士兵带着口令闯了进来,搜查、逼问、砸东西,动静闹得街坊四邻都闭门不出。
岳飞已死,那是建炎四年的腊月。
罪名是“莫须有”,人是被赵构下旨赐死的。
可真正让人心寒的,不是这纸荒唐的圣旨,而是之后的沉默。
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受过他提携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沾上点关系也会被牵连。
唯一没躲的,是贡祖文。
他那会儿已经在江西任职。
听到风声后,连夜启程。
不带随从,不打招呼,只带了几封早年岳飞亲笔写的书信,一路换马赶到临安。
进城那天是腊月二十四,雪下得正紧。
贡祖文没去岳家。
他先去了城西的一家旧书铺。
掌柜的是个老识货的,当年岳飞在这儿买过兵书。
贡祖文跟他打听岳家的消息,掌柜只说了一句:“人啊,快不行了。”眼睛红着,话却说得极轻。
第二天下午,他冒着风险进了岳府。
家里只剩几个老仆守着,三儿子岳霖病着,躲在柴房里不敢出声。
贡祖文把孩子抱出来,脸上全是冻疮。
他没多说话,只留下两袋干粮和一封信,说:“我带他走。
老仆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谢将军救命。
这事儿后来传出去,朝中不少人都觉得贡祖文“太不识时务”。
有人甚至当面劝他:“你这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他只回了一句:“岳将军若是还活着,也会这么做。”
那时候的贡祖文,其实也不是个无名小卒。
在岳飞手下打过仗,立过战功,朝廷里也有人赏识他。
但从他把岳霖带出临安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把自己的仕途断了。
他带着孩子先去了南昌,后来又转到湖南,最后在郴州落了脚。
日子过得不算好。
岳霖小的时候爱咳嗽,没钱看大夫,贡祖文就自己去山里采草药。
教他识字、练拳,天天亲自做饭。
有人问他:“你是个大老爷们,干嘛非得亲力亲为?”他摇头:“这孩子,不能再受委屈。”
岳霖长大后,考中秀才。
当地人都以为他是贡家的亲儿子,直到他十八岁那年,在县试上写了一副对联:“三十年草莽,未敢忘父仇;百年后地下,还愿认亲坟。”主考官一查,才知道他是岳飞的儿子。
那之后,贡祖文回了一趟临安。
没进城,只在岳王庙前烧了三炷香,叹了一声:“你儿子,教得还行。
再后来,岳飞沉冤得雪,追封中兴四将。
贡祖文没要求什么赏赐,也没上书请功。
他已年近六旬,住在郴州老宅,种菜、写书、教岳霖练字。
那年清明,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贡祖文去世,葬在山后。
他留下的遗言很简单:“岳家后人,就是贡家后人。
从此两家合族,不通婚。”
这条家规,一直传到了近代。
几十年后,岳霖的后人和贡家后人一起修谱。
族谱首页写着:“两姓同根,祭祀无别。
合祀岳贡,世代不分。”
说起来,贡祖文并不是什么传奇人物。
他没有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传记,甚至很多通史类书里都找不到他的名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最危险的时刻,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
那时候,朝堂上没有人为岳飞说话。
殿中寂静,文武百官低头不语。
贡祖文没出现在殿上,但他做的事,比任何一篇奏章都更有分量。
也有人说,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情分。
可那样的朋友,在朝廷风向一夜转变的年代,能有几个?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慷慨赴死的壮烈。
只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孩子,一路南下。
风雪中走了三百多里,只为了把一个将军的血脉保住。
从那以后,岳飞的子孙再也没叫过“贡将军”。
他们只叫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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