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对我们家来说是个特别的年份。我二哥退伍回来了,而我高中毕业,面临人生选择。9月,学校组织我们去听了一场英模报告会。战斗英雄的事迹听得我热血沸腾,心里一热,我这个不到18岁的小青年就报名参了军。也许是因为个子高,也许是因为有高中学历,我顺利穿上了警服,成了武警总队的一名战士。
我所在的中队,驻扎在豫西一个老县城里。总队训练抓得紧,我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下中队半年,我就成了训练尖子。但奇怪的是,我们班的牛班长很少表扬我,反而经常当着全班的面批评我,说我这也做不好,那也有问题,还总说我笨。他会无缘无故罚我在下雨天跑步训练,熄灯号响了也不让我睡觉,非要我去冲刷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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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下连不到一年的新兵,我不敢问班长为什么这样对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照他说的做。心里觉得委屈,也很无奈。班上一个战友也觉得奇怪,私下跟我说:“没见你做错啥啊,班长怎么老盯着你?”但他和我一样,不敢惹班长,只能劝我照班长的话做。
1988年深秋,省武警总队组织大比武。我平时训练刻苦,这次比武成绩不错,拿了射击第三名和格斗第五名(班长的成绩排在五十名开外)。我还因此上了省武警总队的通报。1989年3月,上级一纸调令,把我调到了省武警总队。
让我难忘的是,直到中队长宣布我调走的命令,牛班长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怎么搭理我。班里的其他战友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纷纷帮我收拾东西,打好背包。我离开中队时,战友们把我送到外面的汽车旁,可牛班长仍然坐在宿舍里填训练日记,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
让我很意外的是,到了总队机关才半年,我就和支队其他五名优秀战士一起提了干。从此,我在总队机动支队一直干了13年。2002年,我转业到了省公安厅治安管理总队工作。期间多次被抽调参加大型任务,后来转到了经济犯罪侦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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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的一个傍晚,同事们都下班了。我们几位处领导正在处长办公室开临时会议,研究上级部署的一项重要工作。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关系很好的战友小梁打来的。因为正在开会,我匆匆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会议结束,我赶紧给他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了,手机那头传来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小梁告诉我,原来是我在县中队时的牛班长来了,他们几个正一起吃饭……我和小梁正说着话,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一个声音:“小康啊,我是老牛!今天到省城来玩,和你的几个好朋友在一块吃饭,他们提到你了,说你在公安厅。这样吧,你现在马上过来吃个饭!”
当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他们早就开吃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让我马上过去,路上还堵车,就算最快也得八点多才能到。我是副处长,处里还有公务要处理。我也不是那种等着别人叫吃饭的人。虽然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考虑到牛班长毕竟是我的老班长,就算他当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怎么待见我,但兵之初那份教导的情谊,我一直记着。
于是,我让牛班长把电话还给小梁,对他说:“小梁,今天晚上我就不过去了。明天我要去外地处理一个重要的事情,今天得做些准备。后天晚上我做东,请老班长吃饭,你们几个都来参加……”听到我不过去,牛班长明显有点失望,但听到我后天晚上安排吃饭,他们立刻答应下来。
第三天晚上,我在省城一家五星级饭店的豪华套房订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还特地给牛班长准备了一份厚礼。我当兵时训练有素,能在当年的大比武中胜出,跟班长当年的严格训练、严格要求有很大关系,这一点不能否认。从这个角度看,班长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忘本。
那天晚上,牛班长和五位战友准时到了酒店。牛班长被酒店的排场、被我的盛情款待弄得有点感动,一个劲地说:“康处长这么热情,实在不好意思……”结果,当晚大家吃得非常高兴。特别是牛班长,得知我现在的工作环境和身份后,表情明显有点不自在,吃饭中间好几次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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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大家酒足饭饱。走到一楼大厅,我去结账。当牛班长和战友们得知这顿饭花了8000多块钱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再加上给牛班长的礼物,那晚我花了一万多块。这事过去很久,战友们还一直念叨我的豪爽。
这钱是我自己的钱。花这么多钱,有感恩回报老班长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计较当年牛班长对我的态度了。我这么做,算不上以德报怨,只是想告诉老班长和战友们:这些年,我靠自己的努力,过得挺好。见过一些人,经历过一些事,得到过,也失去过,慢慢成长,最终学会放下。过去的恩怨就让它留在过去,新的一年,花照样会开。人这一生,最好的贵人,其实就是那个一直努力向上、不曾放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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