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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土墙站着。站久了就成了地方志。风来记一笔,雨来记一笔,日头挪一寸记一笔。那些纹路不是匠人刻的,是光阴自己长出来的。
早年间的夯杵声早哑了。打墙的汉子手心茧叠着茧,如今茧也化了土。墙根蹲着的石础倒还记得,当年每层土撒多少稻草,掺多少石灰,夯三遍还是五遍。现在没人问了,石础也懒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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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皮一层层剥,像老人褪着旧棉袄。剥落处露出麦秸,黄里泛灰,灰里透褐。麦子是哪年种的,磨面时掺没掺麸皮,吃它的人去了哪,墙都知道。墙不说。
雨水在墙面走。走出沟,走出壑,走出老农脸上的皱纹。哪年旱,哪年涝,雨水走得急还是慢,痕迹深浅不一。识字的人看县志,不识字的人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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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在墙缝做窝。一窝窝雏鸟把墙叫醒了,墙就抖落些土渣子应和。冬天风钻进缝里呜咽,墙也跟着呜咽。呜咽声被月光晒干,结成霜花贴在墙头。
娃娃们拿瓦片在墙上划道道。划到第三年,娃娃成了少年。划到第十年,少年去了城里。划痕淡了,新的娃娃又来划。墙由着他们,横竖都是记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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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影挪得比日晷准。东家做饭它罩着菜畦,西家纳凉它遮着井台。谁家娃出生,谁家老人走,影子长短变化,墙比人记得清。
夯土墙终究要躺下的。躺下了也不叫废墟,叫熟土。来年种上荞麦,开花时还有墙的模样。白花是当年抹的灰浆,褐杆是夯实的土层。风一吹,整片荞麦地都在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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