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陕师大暑期联合调研纪实｜跨学科视角解读黄河文明

作为黄河流域文明的重要发祥地，秦晋大地承载着从远古到近代的完整文明记忆。2025年7月20日至27日，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与陕西师范大学哲学书院联合组建实践团队，以“黄河文化与中华文明的探源与开新・‘几字弯’文明交响篇”为主题，沿黄河“几字弯”流域开展为期8天的暑期社会实践活动。41名师生跨越陕西、山西、河南三省，探访17处历史文化遗迹，通过实地调研、学术研讨、文化体验等方式，系统梳理黄河文明演进脉络，深入挖掘黄河文化时代价值，在行走与思考中完成了一场文明寻根与精神传承之旅。两校团队以“探源”为基、以“开新”为要，旨在通过脚步丈量文明土地，以思想回应时代命题。

本次实践由复旦大学郑召利、叶晓璐与陕西师范大学石碧球、赵卫国、王云霞、王文琦、张悦等教师带队，团队成员涵盖两校哲学、文学、历史等多个专业的本硕博学生。出发前，师生们已通过行前阅读材料系统学习黄河流域地理人文背景，从“表里山河的文明容器”“长城内外的文明交融”“流动信仰中的文明对话”三大主题切入，为实地调研奠定理论基础。两校师生用8天时间探访了潼关古城、庙底沟、大槐树、广胜寺、晋祠、山西博物院、忻州古城、雁门关、悬空寺、永安禅寺、圆觉寺、大同博物馆、云冈石窟、碛口古镇、小西天、壶口瀑布以及司马迁祠，从潼关古城的军事要塞到云冈石窟的造像艺术，从大槐树的移民根脉到壶口瀑布的磅礴激流，以跨学科视角解码黄河文明的精神密码，书写新时代青年对中华文明传承的思考与担当。​

表里山河的文明容器：地理形胜中的文明奠基

黄河流域的山川形胜不仅是自然屏障，更是文明演进的容器。实践队首站抵达“鸡鸣闻三省”的潼关古城，这座扼守黄河与秦岭咽喉、曾是农耕与游牧文明的拉锯点的千年要塞既是《潼关吏》中“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的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乾隆御笔“第一关”的文化地标，古城墙遗迹让师生们直观感受到地理屏障与交通要道的双重文明角色。

师生们抚摸斑驳城墙上的箭痕，听朱红斌馆长解析关隘地形的军事智慧，在“潼关八景”的山水画卷中，体悟地理形胜如何塑造文明韧性——正如杜甫诗句中的忧患意识与杨震“夜半却金”的廉政精神，在山河之间沉淀为中华文明的精神底色。

当天下午，在三门峡庙底沟仰韶文化博物馆，距今7000至5000年的彩陶文物引发了师生们的热烈讨论——绘有连环月牙纹的彩陶罐印证着先民对自然的观测智慧。距今6000年的镇馆之宝花瓣纹彩陶钵，则以交错弧线构成的花瓣纹，被学者认为是“华”字的源头，印证了严文明先生“重瓣花朵”理论中中原文明的核心地位。

碛口古镇与壶口瀑布，让团队感受黄河“刚柔并济”的精神品格。7月26日，在“九曲黄河第一镇”碛口，师生们漫步黄河古码头，黑龙庙“声传十里”的戏台、福顺德客栈的晋商遗迹，印证着这里“西接陕甘宁蒙，东连太原京津”的商贸辉煌；李家村的窑洞建筑依山而建，“三门结构”寄托着“三生万物”的哲学思考，让师生们体会到黄河先民的生存智慧。壶口瀑布的考察则将自然地理与文明精神深度联结。站在岸边，师生们目睹浊浪排空的自然伟力，汛期的黄河水以每秒3000立方米的流量奔涌而下，“千里黄河一壶收”的壮阔景象，让师生们直观理解为何这里被称为“黄河之心，民族之魂”。随后的司马迁祠之行，从“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史笔精神，到蒙古包形墓冢体现的民族包容，让大家明白：黄河文化的生命力，既在于自然的伟力，更在于人文的传承。

长城内外的文明响融：农牧交织的融合史诗

长城沿线的文明互动，是中华文明包容性的鲜活见证。雁门关的雄奇与云冈石窟的恢弘，成为农牧文明交融的最佳注脚。7月23日登临雁门关，师生们沿长城探寻“中华第一关”的历史图层：这里既有金戈铁马的战争记忆，也有茶马互市的贸易遗存，更见证了游牧与农耕文明的碰撞融合。7月25日探访云冈石窟时，第5窟17米高的释迦牟尼坐佛袈裟纹饰与商周青铜器饕餮纹的相似性，第7、8窟“前堂后殿”的汉式布局，以及“云冈六美人”汉装供养天人的飘逸造型，清晰展现了佛教艺术从犍陀罗风格到中国化的演变轨迹。“石窟里的每一刀雕刻，都是文明对话的印记。”复旦大学本科生徐思成的感慨，道出了师生们的共同心声。

跨过雁门关往南，位于长城之内、晋中盆地的晋祠的宋代建筑与雕塑为团队展开一幅立体的宋代社会图景。圣母殿内43尊侍女像形态各异、神情生动，或微笑温柔，或蹙眉沉思，堪称“宋代社会生活的缩影”；周柏历经三千年风雨仍枝繁叶茂，与难老泉、鱼沼飞梁共同构成“晋祠三绝”，让师生们惊叹于自然与人文的共生之美。同在太原的山西博物院之行中，从夏商青铜器的狞厉之美到明清晋商的汇票文书，从佛教造像的汉化演变到戏曲文物的乡土气息，师生们在“晋魂”主题展览中完成了一场跨越五千年的文化巡礼。当晚，山西大学张世满教授以“游山西就是读历史品文化”为题的讲座，更将实地见闻升华为理论认知——“山西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化石”这一论断，让师生们对后续行程充满期待。

继续向南来到洪洞县，师生们参访了洪洞大槐树寻根祭祖园。“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这句流传数百年的民谣背后，是元末明初规模宏大的移民史诗。在古槐树遗址前，师生们参与祭祖仪式，观看《大槐树移民》实景演出，见证“折槐泣别”的历史场景。随后的企业对谈中，景区负责人详解“寻根文化”的当代传承，让师生们深刻理解：大槐树不仅是移民的物理起点，更已成为中华民族血脉相连的精神图腾。

流动信仰中的文明对话：宗教艺术的跨域交响

宗教艺术的传播与演变，构成了文明对话的流动图谱。佛教东传的轨迹在霍山南麓的广胜寺得到延伸。阳光中的广胜寺飞虹塔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黄琉璃作底、绿釉饰纹，十三层塔檐的琉璃构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师生们凑近细看时，竟发现每层飞天浮雕的衣袂褶皱都暗藏力学巧思。“这是明代琉璃工艺的巅峰之作，连接缝处都严丝合缝。”随行导游指着塔基处的龙纹砖雕介绍。水神庙元代壁画前，《大行散乐忠都秀》壁画里的戏曲演员手势与山西现存古戏台石雕的呼应，让师生们兴奋地纷纷举起相机：“八百年前的表演姿态，居然和晋剧老艺人的手势一模一样！”

7月24日师生们来到永安禅寺和圆觉寺所在的浑源县。永安禅寺的元代壁画成为文化解码现场。170平方米的水陆画中，佛教明王与道教帝君共处一画，儒家先贤像旁竟有西域胡商形象。“这种三教神祇同堂的构图，在全国现存壁画中极为罕见。”导游的讲解让师生们驻足良久，当她指向“明王现佛面”的细节时，师生们突然读懂了画面里“凶与慈”的辩证哲学。傍晚的圆觉寺砖塔下，金代砖雕的乐舞飞天正被夕阳镀上金边，塔顶铁凤随风轻转发出细微声响，简直是古代气象仪与艺术品的完美结合，每一道裂痕里都藏着时光的对话。

广胜寺飞虹塔的五彩琉璃在阳光下流转，永安禅寺壁画里佛道儒神祇共居一画，圆觉寺金塔铁凤随长风轻转——这三座山西古寺，恰是一曲宗教艺术的跨域交响。从东汉始建的广胜寺以琉璃工艺诠释“技进于道”，到金代圆觉寺砖塔将避雷智慧铸入铁凤，再到元代永安禅寺用壁画演绎“三教合一”的哲学，它们跨越千年的遗存，不仅是木构与砖石的史诗，更藏着中国人对多元交融、和谐共生的永恒思考。

文明探源的当代回响

8天行程中，团队不仅是文明的观察者，更是文化的传播者与思考者。新闻组同学每日撰写纪实稿，摄影组用镜头记录文明瞬间，行程组保障实践顺畅推进；两校师生在晋祠的周柏下讨论“历史连续性”，在云冈石窟前探讨“文明包容性”，在壶口瀑布边共唱《黄河大合唱》，思想的碰撞与友谊的深化贯穿始终。

“这次实践让我们明白，黄河文化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而是流动在大地与血脉中的活态传承。”复旦大学本科生陈睿元说。复旦大学郑召利教授总结道：“从潼关古城到司马迁祠，我们既看到了黄河文明‘多元一体’的历史基因，也找到了‘开新’的当代路径——青年学子唯有深入历史现场，才能真正理解‘根与魂’的意义，在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中贡献力量。”

此次双校联合实践，既是一次文化寻根之旅，更是一场精神传承之约。师生们带着黄河的磅礴气概与文明的深厚积淀返程，而对黄河文化的探索与传播，才刚刚开始。这场文明探源之旅的终点，恰是新的起点。中华文明的韧性，正在于其既能在山川形胜中扎根，又能在文明互鉴中新生；而当代青年的使命，正是在历史与现实的对话中，续写“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文明新篇。

本文摄影：陕西师范大学哲学书院2025暑期实践摄影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