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岛,一个属于俄罗斯,名为“大迪奥米德岛”,一个属于美国,名为“小迪奥米德岛”,它们仅相隔4公里,却跨越了国际日期变更线。站在小迪奥米德岛的最高点,你可以用肉眼望见“昨天”的大迪奥米德岛。这里,时间与空间交错,像是被地球藏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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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盛夏时节来到这里的,所谓的“盛夏”,气温却依然维持在摄氏6度左右。冰雪虽已稍退,但海面仍结着沉重的浮冰,像是一座座浮动的银色山丘,在灰蓝色的海洋中沉浮。空气清冷,混杂着海鸟的叫声与风声,整座岛静得像无人之地,只有远方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提醒我,这里还有人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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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迪奥米德岛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因纽特人村落,常住人口不足百人。他们靠打猎、捕鱼为生,与世隔绝的环境让他们保留了许多古老的生活方式。我在一位因纽特老人家中借宿一夜,他用粗糙但温暖的手掌递给我一碗用海豹肉熬成的热汤,汤中有一丝腥味,但喝下去却暖彻心肺。他告诉我,冬天海面完全结冰时,他们能走着过去俄罗斯,尽管那边早已没有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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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的四周是直插入海的峭壁,风吹得你几乎站不稳。站在边缘,望着脚下冰蓝色的海水咆哮拍岸,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风景”,这是“边界”,是地球在呼吸的边缘地带,是世界的停顿之处。没有高楼,没有商业化的观光设施,没有游人如织,只有风、海、鸟与时间在这里缓慢流动。
最让我震撼的,是这里的日落。
傍晚九点,太阳像个倦怠的旅行者,慢慢向海平面靠近。天空没有绚丽的霞光,却有一种哀婉的冷金色,把整个岛屿染得像一块锈掉的银器。阳光斜斜地洒在浮冰上,每一块冰都闪烁出微弱的光芒,像是海洋在悄悄呼吸。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浪漫,而是辽阔中的孤独,是时间在这遥远角落沉默地诉说着地球的原始。
夜晚几乎没有黑暗,因为夏季的北极几近白夜。睡前我推开窗户,看到远方的大迪奥米德岛如一块黑色的剪影静静漂浮在海上。时间在此分裂,却又融合。两个岛,两个国家,两种制度,却共饮同一片海风,沐浴同一轮日月。
我不敢说这里是“美丽”的——因为它没有世俗定义的美丽:没有温暖阳光,没有五彩斑斓的花朵,没有便利的旅馆。但它有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真实,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孤绝之美。它不像风景画,更像一幅无声的地球肖像,一笔一划,都藏着宇宙的深意。
临走前,我带走了一块小小的浮冰,用保温袋包裹着,一路随身携带到安克雷奇。最终,它融化成一小瓶水,我把它放在了书桌上。每当我看见这瓶水,脑海中便会浮现那片静默海域上的浮冰、那空无一人的悬崖、那跨越时空的两个岛屿,还有那句老人说的话:
“我们在这世界的最边上,但也正是这边缘,让我们与大地如此亲近。”
迪奥米德群岛,不只是风景。它是地球记忆的一部分,是极地之上的一缕微光,是我们所有人心中,对孤独、辽阔与归属的终极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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