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程希没有回家。
倪安刷朋友圈时,总能看到叶文渊发的动态。
程希陪他去图书馆,程希给他带早餐,程希弯腰替他系鞋带。
每一张照片里,她的眉眼都比和他在一起时柔和。
他默默看着,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些年,他的物品少得可怜。
几件换洗衣服,一双穿了多年的球鞋,还有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偷拍的程希。
她读书时的侧脸,她做饭时的背影,她睡着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程希回来时,他正在整理最后一个小箱子。
“收拾东西干什么?”她站在门口,声音淡淡的。
“用不上了,扔了。”他没抬头,怕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她“嗯”了一声,走进来倒了杯水:“收拾下也好。你不是说这房子住着不舒服吗?我买了栋别墅,过几天就能搬。”
她顿了顿,突然说:“今天带你去看看吧。”
他手指一颤,最终点了点头。
就当是,离开前最后看一眼她的新家。
别墅区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叶文渊。
他穿着一条淡黄的T恤,笑容明媚:“你们来啦?倪安哥,我和你们的房子是相邻的,以后多多关照!”
他热情地拉着他们先去参观他的别墅。
可推开门的那一刻,倪安愣住了。
米白色的沙发,原木色的餐桌,连阳台的绿植都和他刚刚在程希别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和阿希一起去挑的家具。”叶文渊笑着说,“没想到我们眼光这么像,装出来简直像一套房子。”
他眨眨眼:“朋友还说,要是把隔断墙打通,两套变一套,完全没违和感呢!”
程希站在一旁,难得地笑了笑:“他是学设计的,眼光很好。”
倪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是啊,等他走后,她们就能确认关系了。
确实能两套打通,变一套。
逛着逛着,眼看到了中午时间,叶文渊提议一起去吃饭。
他选了一家高档西餐厅,菜单全是法文。
他故意先把菜单递给倪安,他接过来,手指微微发抖。
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程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伸手接过菜单:“我来点吧。”
叶文渊托着腮,笑盈盈地说:“阿希,别光点我喜欢的,也照顾下倪安哥呀。”
程希看向他:“你想吃什么?”
他垂下眼。
叶文渊喜欢吃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可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却连他喜欢什么,喜欢哪一道菜,都不清楚。
“都行。”他轻声说。
菜上来后,他笨拙地拿着刀叉,不小心打翻了餐盘。
酱汁溅在桌布上,周围人投来嫌弃的目光。
他慌乱地站起身,想去洗手间清理,却听见背后有人小声议论:
“哪来的土包子?怕是没来过法餐厅吧?”
“真丢人,站在那对俊男靓女旁边,活像个没开化的原始人……”
他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拼命搓洗着手上的油渍。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像个狼狈的小丑。
是啊,他和程希,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着火了!”
倪安神色一变,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找程希。
可逆着人流跑到座位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程希早已带着叶文渊离开了。
他被慌乱的人群推搡着,摔倒在地,手背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眼前发黑。
等他踉跄着逃到楼下时,看到的却是程希扶着叶文渊,急切地对司机说:“去医院!”
叶文渊靠在她肩头,小声问:“倪安还在里面……”
程希回头看了一眼拥挤的餐厅:“洗手间在一楼,他应该已经出来了。”
她顿了顿:“你的脚伤要紧,先去医院。”
车门关上,扬长而去。
倪安站在原地,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一个人去了医院,包扎好伤口后,回家订了一张离开的车票。
昏昏沉沉睡着后,他梦见了许多往事。
十六岁的程希站在河边,问他为什么救她;
十九岁的程希在深夜的餐桌前,固执地等他回家;
二十二岁的程希抱着他说:“倪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二十四岁的程希,有了喜欢的人,不再需要他了。
梦里,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醒来时,程希正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他的手机。
“你买了车票?”她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要去哪儿?”
他愣了一下,低声说:“过几天是我爷爷的忌日,我回老家祭奠。”
程希点了点头,没说要陪他一起回去。
他知道,那座小城是她一生的梦魇。
她母亲自杀的地方,她跳河的地方,她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那他们分开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程希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擦伤上,眉头微皱:“怎么弄的?”
他沉默了几秒,如实告诉她:“餐厅着火的时候,我跑回二楼,不小心被人推倒了。”
她眼神一沉:“为什么要回二楼?”
“怕你出事。”
她的目光凝住了,过了很久才低声说:“你还是和几年前一样。”
他知道她说的是当年他跳下河救她的事。
他苦笑了一下:“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身边空无一人。
而现在,她有叶文渊了,也不再需要他了。
之后几天,程希开始往新家搬东西。
倪安把自己的行李单独留了下来,说想清点一下再搬。
程希没多想,陆陆续续把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房子很快空了下来,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像极了当年那个破旧的小屋,只有他和她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起身去扔了一些旧物,再回来时,却在楼道里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倪安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四周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眉眼和程希有八分像,但眼神阴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就是你当年救了程希那个贱种?”他冷笑,“想让她回来跟我争家产是不是?”
这是程希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死死盯着她,嘴里发不出声音。
他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条,他喘了口气,哑着嗓子说:“程希是人,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你没资格骂她。”
“她从来没想过争家产,是你爸爸负了她妈妈!”他声音发抖,却字字坚定,“她妈妈也是被骗的,她不是小三,程希也不是贱种!”
男人脸色骤变,狠狠甩了他一拳头。
他眼前一阵发黑,嘴里泛起血腥味。
“嘴还挺硬。”他掐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给程希打电话。”
倪安知道他想借他报复程希,咬着牙不肯答应。
他冷笑一声,直接抢走他的手机,拨通了程希的号码。
无人接听。
他又打了一遍。
还是无人接听。
“看来你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他讥讽地看着他,“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还这么维护她?”
他胸口刺痛,但还是哑着嗓子说:“程希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男人被激怒了,一挥手,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拳砸在他腹部。
他疼得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听着,程希不接一次电话,我就拔你一颗牙。”他俯身,拍了拍他的脸,“看看她能让你死得多惨。”
第一颗牙被硬生生拔掉时,他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程希没接。
第二颗,第三颗……
他满嘴是血,意识开始模糊,可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最后一颗牙被拔掉时,电话终于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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