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炒蛋:夜归人的“点单密码”一盘苦瓜:藏着的是苦,也是甜人生“加葱”亦是加温情与夜相伴:人生苦尽也甘来
夜幕下的城市,总是比白天更真实。霓虹洒在潮湿的路面上,像有人在深夜里哽咽,又像有人在微笑。广厦万家,灯火阑珊,却有无数个小人物,在岁月与生活的夹缝里,静静穿梭。每个夜归人,都有心头各自的渴望,也有总也化不开的孤独。
我的深夜小食堂开在一个并不繁华的街角,位置偏僻,门面狭窄,却总能在午夜十二点后迎来一群熟脸。他们大多是夜班司机、医院急诊的医生、通宵巡逻的民警,饿了、累了,来这里续命、找安慰。深夜,多半属于饥饿的人,也属于孤独的故事。
出租车司机老陈是我这里最常见的一位客人了。起初他只是偶尔来,后来天气一热,几乎每夜都准时把车停在门外,推门进来,点的永远是“苦瓜炒蛋,一碗米饭”。多一分少一分味儿他都不满意,还喜欢加点葱花,“苦瓜要薄薄地切,蛋要嫩点,别炒老了。”
对于一家食堂老板来说,见惯了深夜各种奇怪的点单口味。可是老陈的点单有种执念,每次都是这道菜,连菜单都不看一眼。夜里两三点,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在油烟里坐下,食堂泛黄的灯光落在他额头,额头上的汗和路上的风景一样真实。他总是慢慢嚼那盘苦瓜炒蛋,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嘴里,吃得很细致,像是咀嚼一段被岁月压缩的记忆。
时间久了,我忍不住好奇,开玩笑说:“陈哥,大半夜,不腻吗?不想换点别的?”
他笑了笑,皱纹深得几乎能夹死笑意,“别的都没啥胃口。这菜……就最好。”话说得干脆,却没头没尾,浅尝辄止。
世人都说,苦瓜清热解毒,却苦得难咽。可谁又能想到,一盘苦瓜炒蛋竟能成为一个大男人深夜唯一的念想?那年夏天,一场暴雨席卷城市,到了两点多没人进店。忽然间大门被大风吹开,老陈湿淋淋拎着钥匙冲来,一边脱鞋一边道歉:“车坏路上了,折腾到现在。”照旧点了一份苦瓜炒蛋,边吹热气边小声叹气。
那夜他比平常话多了点。我一边炒菜,一边和他闲聊。他突然冒出一句:“你说人活着,怎么这么苦呢?”
我一愣,“比苦瓜还苦吗?”
他呵呵一笑,“苦瓜还有蛋,再苦也能变成菜端上桌,人呢,有时候连这点甜都找不着。”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炒菜的铁勺在锅里左右翻滚,苦瓜被油亮的蛋液包裹再咕嘟一声落到盘里,带着点温柔的香味和苦涩的气息。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老陈心中的那一点苦和那一点甜,也许正像锅里这一盘苦瓜炒蛋,虽是寻常,却是生活的全部解药。
深夜的食堂不仅安慰空荡荡的胃,也悄悄抚慰着每个人的心。世事纷杂,大家都有自己的负担,有人用一杯酒麻醉,有人用一盘苦瓜炒蛋慰藉。每次把蛋炒得嫩黄、苦瓜还青翠地端上桌,就像给这位老客人送上一点热气腾腾的念想。
后来我才听说,老陈原来并不爱吃苦瓜。年轻的时候,他爱吃肉类,讨厌绿色。只是妻子身体不好,每到夏天总要炒苦瓜给他吃,说是可以消暑去火。妻子去世以后,老陈的家变得空荡,但厨房的锅碗瓢盆还在,他每天跑车,夜深时总要来碗苦瓜炒蛋,“就像她还在照顾我”。人世间的苦和甜,往往只有自己最清楚。
《红楼梦》里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其实那些最平常的小事,才是让一个人在苦涩生活中能咬牙坚持下去的理由。老陈每夜在这深夜食堂里吃掉的,可能远不止苦瓜炒蛋,更是思念与陪伴。
有时候,下班后我会看着窗外深夜的路口:出租车的灯光点点明灭,像在与城市对话。人一旦到了深夜,总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舍不得放下的味道。美食也许不能解决生活中的所有难题,但能在某个需要安慰的夜里,像一只小小的手心,轻轻托住你的疲惫。
每次看老陈吃完那一碗苦瓜炒蛋,抬头笑着说句“老板,今晚菜真好”,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守着这个小食堂,哪怕累,也不枉这颗真心。因为,有人记得,有人等待,有人愿意在深夜用食物守护一份平实的温情,这世道就还不算太苦。
夜色深沉,城市渐渐安静下来。闭店前,我总喜欢擦擦桌子,看看残留在空气里的菜香和温暖。每个人的夜里,都有一道属于自己的菜。或许你心头也有那样一个安慰你的味道,它像微光,驱散黑暗,给我们前行的勇气。愿每个夜归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一盘“苦瓜炒蛋”,在人生的苦与楚之间,寻见一抹难得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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