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院士”吴明珠孙女接棒当“瓜农”

杨晓寒和刚摘下的﹃玉露明珠﹄。喻言摄

吴明珠院士和她的“瓜孩子”。受访者供图

杨晓寒喂奶奶吃瓜。受访者供图

　　“这是在重庆摘下的第一个甜瓜（别名哈密瓜）——‘玉露明珠’……”7月中旬的一天，位于重庆市北碚区西山坪村的明珠果苑种植大棚内，果苑负责人杨晓寒摘下了棚内成熟的第一个新品种甜瓜。
　　“玉露明珠”是重庆地区首次种植成熟的新甜瓜品种。50年前，中国工程院院士吴明珠在新疆寻觅到了它的瓜种母本；50年后，吴明珠院士的孙女杨晓寒将经过改良的瓜种试种在重庆的土地上。
　　从大西北到西南腹地，甜瓜种植地的迁徙不仅代表瓜苗培育成功，更象征着“甘甜事业”植根大地的精神传承。

从上班族到种瓜人“我是‘瓜三代’”

　　今年30岁的杨晓寒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两年前，她还是一个奔波在钢筋混凝土间的“上班族”。如今，她的身份从“上班族”变为了种瓜人。
　　这一转变的背后，源于杨晓寒对奶奶的重新认识。套用一句网络语，“你可能不认识我奶奶，但你一定吃过我奶奶培育的西瓜”。
　　杨晓寒的奶奶是有着“西瓜奶奶”之称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吴明珠。
　　1930年1月，吴明珠出生于湖北武汉，1953年毕业于西南农学院（现西南大学）果蔬专业。1955年，她前往新疆参与瓜类育种工作，扎根一线60余年，培育出“8424”“皇后”“芙蓉”“郁金”等数十种西瓜、甜瓜品种。正是因为吴明珠的付出，中国人实现了“吃瓜自由”。
　　谈到奶奶，杨晓寒说，“奶奶的基因这么强大，我想看看我行不行，想尝试一下‘与瓜为伍’的生活。”
　　“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做过很多工作，最多的是销售，卖车、卖房、卖保险等。”杨晓寒说，虽然自己的学历和专业达不到参与育种科研的门槛，但可以把这些新瓜种种出来，让更多人看到、尝到这些科研成果，这也是对奶奶“种瓜大业”的另一种延续。
　　“现在，我是‘瓜三代’。”2023年底，杨晓寒和家人商量后从单位离职，入行西瓜、甜瓜种植行业，开启了自己的“瓜三代”事业——种瓜。

首批新品甜瓜试种成功“重庆种出奶奶的瓜”

　　“全程24公里，需要37分钟……”杨晓寒的瓜棚在重庆北碚区西山坪村附近，大约两亩地，搭建有4个大棚。
　　自从开启“种瓜大业”后，之前从未下过田的杨晓寒开始学习各类种植知识，熟悉、掌握瓜类种植的各项要素。
　　播种后，杨晓寒每天都要开车从居住的小区到种植基地察看瓜苗情况。这条多是盘山公路的路线，她开起车来已驾轻就熟。
　　“在重庆种植甜瓜是奶奶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想为她实现这个梦想。”杨晓寒说，重庆气候湿热，土壤黏重，并不适合种植传统甜瓜。
　　如何在“不适合”的地里种出奶奶培育的甜瓜品种？杨晓寒决定结合智慧农业，让种在大棚里的甜瓜“更懂自己”——通过上传棚内的土壤、温度、湿度等各类环境数据，结合瓜苗的生长进程，实施精准施肥、控温、浇水等。
　　“再加上‘玉露明珠’是改良后的耐低温、耐弱光环境的新甜瓜种，在重庆试种成功的概率会更高。”说起自己种植的甜瓜，杨晓寒头头是道，“玉露明珠”光皮白肉，兼具脆爽和软糯双重口感，甜度接近20度。“‘玉露’是指瓜的颜色，‘明珠’是奶奶的名字。”
　　重庆夏季炎热，种植基地同样接受着高温炙烤。密不透风的瓜棚内，气温可达60℃，在棚内工作就像蒸桑拿。
　　“进出都要快速关上门，防止病虫乘机而入，棚里也不能久待，会中暑。”杨晓寒说，接触种瓜工作后，她更加钦佩曾经扎根一线的育种科研人员。
　　“奶奶他们以前在新疆，顶着高温在地里一蹲就是一天，有时也会在大棚里，闷得不行，不知道他们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刚从大棚里摘下几个“玉露明珠”后，满头大汗走出棚的杨晓寒感慨地说。
　　如今，经过用心种植，“玉露明珠”迎来了瓜熟蒂落时刻。站在大棚前，杨晓寒仿佛看到了60多年前，为了收集理想的地方品种，奶奶凭一壶水、一块馕，顶着风沙烈日，奔波于戈壁沙漠，一天不落地在高温环境下工作。
　　“‘我的人生就是想结几个瓜，把瓜的甘甜献给人民。’这是奶奶亲口说出的愿望，也是我继承奶奶种瓜事业的方向，我想把更多育种家们的研究成果带到大家面前。”杨晓寒说。

寒暑假才能见到的瓜农 是她记忆中奶奶的模样

　　“从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姑娘到如今已是年过古稀的老太太了，真是岁月悠悠，一干就是50多年。要问当时苦不苦？真苦。累不累？很累。但抱着搞好专业，为人民作贡献的目标，坚忍不拔，从未动摇，心态良好……”在吴明珠院士的自传中，她这样写道。
　　2011年底，81岁的吴明珠院士出现了生物钟紊乱、记忆力衰退、丢三落四等状况，确诊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她最终不得不离开热爱和奉献了一生的事业。
　　“奶奶生病后，我们将她接回重庆休养，已经14年了。”在杨晓寒家里，记者见到了95岁高龄的“西瓜奶奶”吴明珠院士。
　　因为生病和高龄，吴明珠院士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如今一天中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休养，依靠胃管进食。
　　杨晓寒说，奶奶有一个装着“宝物”的行李箱。“里面全是奶奶的宝贝，有她的工作笔记、工作照片，还有很多‘瓜孩子’的照片，和我的合照只有一张。”
　　杨晓寒说，在她的记忆中，家里虽然有吃不完的瓜，但奶奶却是只有寒暑假才能见到的“瓜农”。
　　“记得有一次放假去看奶奶，在吃哈密瓜时，我把瓜籽扔到了垃圾桶里，奶奶看到后十分严厉地拿来一个盆，砰地一下放到我面前，要我把瓜籽放在盆里。之后奶奶把这些瓜籽洗干净，拿去研究育种。在奶奶的瓜地里，不小心踩到瓜秧都会被骂，因为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她的‘孩子’。”回忆起为数不多和奶奶相处的时光，杨晓寒记忆深刻的是奶奶对待瓜苗、瓜种认真且严肃的态度。
　　“奶奶病退后，对瓜始终念念不忘，时不时地说要回去看她的瓜。我们带她去新疆，她会很高兴。”杨晓寒说，小时候，她不理解奶奶为什么对瓜这么好，直到自己长大成人，参与到奶奶的育种、种瓜事业中，才明白“瓜孩子”对奶奶的重要性。
　　“它们都是奶奶的‘瓜孩子’，也是我的‘瓜兄弟’。”杨晓寒说。将摘下的第一个“玉露明珠”带回家后，她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小块，让奶奶品尝在重庆种出的甜瓜。
　　在与杨晓寒交流的过程中，记者注意到，虽然吴明珠院士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大家，仔细听着孙女分享自己的故事。
　　说到“瓜孩子”时，吴明珠院士还悄悄地翘起双脚，荡啊荡。“这是奶奶心情很好的表现。”杨晓寒说。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喻言马嘉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