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我们营长要转业了。那会儿我刚被提成副连长没几天。一有空,我就往营长那儿跑,想多陪陪他。营长总是摆摆手说:“你刚当上副连,后勤那一摊子事儿得赶紧上手,别老围着我转。”
我跟营长说:“营里就我和老李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兵了。当年您对我们的帮衬和提携,这辈子都忘不了。现在眼瞅着您就要走了,以后还能不能见着都说不好,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儿,酸酸的。”
听我这么说,营长赶紧劝我:“嗨,我就是转业回地方,又不是人没了,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以后我想你了,随时能回来看你。”
转业的命令正式下来那天,营长也该走了。他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就一个不大的提兜。他最后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儿,看了看,然后下楼。楼下,全营的干部都集合好了,等着送他。
营长挨个跟每个人握手告别。最后轮到教导员,俩人抱在了一起。
教导员的声音有点哽:“再见了,老伙计。得空就回来看看,这儿永远给你留着门。”
教导员这话一说,营长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本来营长说谁也别送。但教导员还是安排我去送站,营长这回没再推辞。
坐车去火车站的路上,营长一直没怎么说话,很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好打扰他。车子开出团部大门的时候,营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我看到他眼睛还是红红的。我心里明白,这种时候,任谁心里都像被揪着一样。十几年的大好时光都扔在这儿了,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到了火车站,营长怕耽误我事,让我先回去,他自个儿等车就行。但我没走,留下来陪他。
营长看着远处,挺平静地说:“这猛一下子要走,心里头真不好受。当年我来当兵,就一个背包,一个提兜。如今要走了,还是只有一个提兜。”
他说得挺轻巧,可我听着,心里头那股酸涩劲儿又上来了。是啊,他当年一个人来,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营房、操场、一草一木都刻在脑子里了。现在又要一个人走,所有熟悉的东西都成了回忆。这离别,不光是和战友分开,更是和这整个地方,和过去十几年的日子告别,哪能舍得。
广播里响起检票的通知,我知道真的要告别了。我帮营长提着那个提兜,送他到检票口。检完票,他把提兜接过去,脸上挤出点笑:“行了,快回去吧!以后有空多打电话,或者休假路过我那儿,一定过来停一脚,我请你吃饭。”
营长提着兜,跟着人流往里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空落落的,真想再喊一声“营长”。就在他要拐弯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朝我挥了挥手,然后人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直往下淌。旁边有人扭头看我,小声嘀咕着什么。那时候我根本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他们没当过兵,没经历过这种送别战友的时刻,没法明白这心里的滋味。军营就像个家,战友就是家人,送别一个家人离开这个家,那份不舍和牵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份情谊,这份对这片土地和这群人的牵挂,是当过兵的人才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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