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军先生书法作品谈“二次创作”的情感转译与艺术重构
文/翟玉林
在当代书法艺术的演进中,方军先生提出的“二次创作”理念突破了传统书写的临摹范式,以“情感转译”与“艺术重构”为双轴,构建了一套将文字精神转化为笔墨语言的创作体系。
“笔端凝新意,墨韵活龙蛇”的意象,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这种创作观——
既非对文字的机械复制,亦非脱离传统的肆意挥洒,而是通过情感媒介,让传统法度在当代语境中完成艺术基因的重组与激活。
一、情感转译:文字意境到笔墨语言的跨维度转化
方军先生的二次创作理论核心,在于将书法视为“情感转译”的媒介——
即创作者需以心灵为转换器,将文字背后的情感密码解译为具有视觉张力的笔墨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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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方军 书
以其书写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为例,“大江东去”的壮阔意境并非被简单转化为“粗笔重墨”的形式符号,而是经历了三重转译过程:
意境解码:深入解析“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时空哲思,把握苏轼词中“宇宙意识与英雄情怀”的情感基调;
情感具身:将这种雄浑情感转化为身体记忆,运笔时模拟江涛奔涌的节奏感,笔锋提按间暗含“起承转合”的韵律起伏;
笔墨编码:以“涨墨法”表现江水的氤氲浩渺,用“折钗股”笔法勾勒“乱石穿空”的刚劲,使墨色浓淡成为情感浓度的视觉映射。
这种转译绝非线性对应,而是如“活龙蛇”般充满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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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桃花溪》/方军 书
当他书写张旭《桃花溪》时,情感转译呈现出另一种路径:
将“隐隐飞桥隔野烟”的朦胧意境转化为“蝉翼拓”式的淡墨技法,以笔尖轻擦纸面模拟野烟浮动,用“屋漏痕”笔法表现溪水的蜿蜒曲折——
此时,笔墨成为可触摸的情感肌理,实现了“文字意境→情感体验→笔墨语言”的跨维度转译。
二、艺术重构:传统法度与当代审美的基因重组
方军先生的“艺术重构”理念,并非对传统的颠覆,而是如生物基因重组般,从经典法帖中提取“活性因子”,与当代审美需求进行创造性嫁接。这种重构体现在三个层面:
(一)技法基因的当代激活
他临摹《勤礼碑》时,并非机械复制颜体的“险劲”,而是提炼其“筋骨”基因,融入行草创作。
如为中南海怀仁堂创作《沁园春・雪》时,以颜体行书为骨,却在行笔间注入“毛锥破纸”的当代书写张力,使“数风流人物”的笔画收束处呈现“飞白”效果,恰似雪粒击打纸面的质感——这是将唐代楷书的“静态严谨”重构为“动态韵律”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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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雪》/方军 书
(二)文化符号的语义转换
在为航天英雄创作《横绝九霄》时,他将传统“九霄”意象拆解为视觉符号:
“横”字取法《石门颂》的开张之势,笔画如火箭喷射般向右上方斜切;
“绝”字以狂草破笔写就,墨韵飞白模拟航天器穿越大气层的灼烧轨迹。
这种重构使古典诗词中的“九霄”概念,转化为具有科技感的视觉叙事,完成了文化符号的现代语义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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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方军 书
(三)创作范式的多维杂交
方军先生历时15年的全国巡回展,本质上是对“展厅书法”范式的重构——
他将传统手卷的“线性阅读”与当代装置的“空间叙事”结合,如在巢湖二中艺术馆展出的《巢湖美》系列,以扇形屏风陈列诗词书法,屏风间以巢湖石点缀,使书法成为“可游可居”的文化场域。
这种多维杂交的创作范式,打破了“白纸黑字”的单一创作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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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林壑/方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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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楚歌岭/方军 书
三、二次创作作为文化转译的当代样本
在“传统活化”成为文化命题的当下,方军先生的二次创作实践提供了极具启示性的样本:
当书法沦为“文字复印机”或“形式游戏”时,唯有通过情感转译与艺术重构,才能让笔墨成为连接古今的精神血管。
从理论维度看,其创作理念暗合伽达默尔“视域融合”理论——
书法家在解读经典文本时,自身的“当代视域”与文本的“历史视域”交融,形成新的理解视域。
如他书写“大江东去”时,既非苏轼的宋代视域,亦非纯然的当代视角,而是两者融合后产生的“第三空间”,这正是二次创作的哲学本质。
从实践维度看,其被人民大会堂收藏的《沁园春・雪》堪称典范:在恪守“字势向右上倾斜”的传统章法同时,将“原驰蜡象”的笔画弧度加大,使静态的楷书结构产生“奔腾”的动势——
这种重构不是对传统的背离,而是用当代审美眼光,让毛泽东诗词的豪迈气魄在笔墨中获得更具冲击力的视觉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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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烈/方军 书
结语:让笔墨成为会呼吸的文化生命体
方军先生以“笔端凝新意,墨韵活龙蛇”的创作实践证明:
书法的二次创作本质上是一场文化基因的创造性转化。
当我们看到他笔下“桃花流水”的墨韵中渗出唐人诗意,“横绝九霄”的线条里奔涌着当代精神时,不得不思考:
在数字复制泛滥的时代,书法的价值或许正在于这种“情感转译”与“艺术重构”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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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方军 书
它让笔墨不再是僵死的符号,而成为会呼吸、能生长的文化生命体。
这种创作观所蕴含的智慧,不仅属于书法艺术,更指向所有传统文化在当代的生存之道:
唯有以心灵为砚,以情感为墨,在不断的转译与重构中,才能让传统真正“活”在当下。
(作者系中国水墨艺术研究院特聘艺术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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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业远图/方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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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英雄业/方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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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古泉清/方军 书
附:方军:浅议书法的二次创作
书法艺术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既需扎根于深厚的传统土壤,遵循严谨的法度规范,更要在传承中破土而出,绽放创新的光芒,彰显独特的个性魅力。在这门艺术中,情感的介入恰似灵魂的注入,是连接笔墨与文字的桥梁,赋予作品鲜活的生命力。
书写不同的诗词文字,实则是与古人跨越时空的心灵对话,每一次提笔都需调动与之契合的情感。以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为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般豪迈壮阔的词句,唯有先深入解读其雄浑意境,方能在书写时调动激昂澎湃的情绪。运笔之际,需如浪涛奔涌,跌宕起伏,墨色沉稳凝重,让每一笔都饱含磅礴气势,使书法线条与诗词的豪迈气韵水乳交融,将那份穿越千年的英雄气概,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纸墨之间。
而面对唐代诗人张旭的《桃花溪》,又需转换心境。“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短短四句,勾勒出一幅清幽隐逸的山水画卷,字里行间流淌着超脱尘世的宁静与婉约。此时书写,需摒弃豪迈之态,以精妙、婉约的笔法,勾勒出小桥流水的柔美意境。行笔间,力求清净雅致,赋予作品浓郁的文人气息,让观者仿佛置身于桃花纷飞、溪水潺潺的世外桃源,感受那份静谧与悠然。如此,方能实现书法创作与文字内容的完美契合,达到相得益彰的艺术境界。
这种将文字内涵转化为笔墨语言的过程,便是书法的二次创作。它绝非简单的文字抄写,而是书法家以情感为纽带,对文字进行的艺术再加工。若仅仅停留在机械的抄写层面,缺失对文字的深度理解与艺术升华,即便字迹工整,也不过是文字的搬运工,难以触及书法艺术的核心。唯有通过二次创作,将个人的艺术理解、情感体悟融入笔墨之中,让传统法度与创新思维相互激荡,方能创作出真正具有艺术价值的书法作品。
编辑:海潮
文稿校对:墨子
图片: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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