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注：
文中人名皆为化名。
我站在ATM机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老张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医生说，他的腰椎间盘突出已经压迫神经，再拖下去，可能要瘫痪。
“密码是儿子生日。”他递给我那张磨得发白的工资卡时，眼神躲闪。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数字。
屏幕亮起——
余额：6.80元
我盯着这个数字，脑子里“嗡”的一声。
十年了。结婚十年，我第一次碰他的工资卡。他总说钱存着，以后用。我信了。
可现在，手术费要八万，卡里只有六块八。
我冲回病房时，老张正艰难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钱呢？”我声音发抖，“你说存着的五十万呢？”
他低着头，不吭声。
我又问了一遍，这次几乎是吼出来的：“钱到底去哪儿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隔壁床的大爷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
老张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借出去了。”
“借给谁了？”
“我弟。”
我脑子“轰”地炸了。
小叔子李强，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闲。前年说要开奶茶店，借了五万，半年后倒闭；去年又说要跑运输，借了十万，车开了三个月就卖了。
每次借钱，老张都说：“最后一次，他保证会还。”
可这次，是五十万。
“什么时候借的？”我咬着牙问。
“去年……分几次借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张不说话了。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突然觉得特别累。十年婚姻，我像个外人，连家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我打电话给李强。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嘈杂，像是在KTV。
“嫂子？”他声音里带着笑。
“你哥要做手术，钱呢？”我直接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嫂子，我现在手头紧……”
“五十万，一分不剩？”
“我……我投资了个项目，暂时拿不出来……”
我挂断了电话。
（5）
第二天，我去了公婆家。
婆婆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围裙上沾着面粉。
“敏啊，怎么突然来了？”
我直接说：“妈，老张要做手术，钱被李强借走了，现在拿不回来。”
婆婆的脸色变了。她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公公，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先进来坐。”她说。
屋里飘着炖肉的香味，电视里放着抗日神剧。公公咳嗽了一声，关掉了电视。
“李强那孩子……”婆婆搓着手，“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话。
“我们老两口存了点钱，”公公终于开口，“本来是留着养老的……先拿给你们用吧。”
他起身，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三万六。
（6）
从公婆家出来，我站在路边给闺蜜打电话。
“能借我点钱吗？”我问。
“多少？”
“五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手头有两万，你先拿着。”她说，“不过……你得写个借条。”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7）
手术前一天晚上，老张突然问我：“钱凑够了吗？”
“还差两万。”我说。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要不……先不做手术了。”
我猛地站起来，水杯撞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不做手术？你想瘫在床上让我伺候一辈子吗？！”
老张低着头，不吭声。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们结婚十年，生了孩子，买了房子，可到了生死关头，连八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8）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一条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转入20000.00元。”
附言：早点还。
是李强。
（9）
手术很顺利。
老张被推出来时，麻药还没过，闭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安静。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点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手机响了，是李强。
“嫂子，钱我转过去了。”
“嗯。”
“那个……剩下的钱，我慢慢还。”
我没说话。
“哥……他没事吧？”
“没事。”我说，“死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嫂子，对不起。”
我挂断了电话。
（10）
一个月后，老张出院了。
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但以后不能干重活。
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说：“我把工资卡绑你手机上了。”
我没理他。
“以后……钱都归你管。”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晚了。”我说。
他愣住了。
“从今天开始，家里每一笔开销，你都得知道。”我继续说，“你弟借的钱，必须写借条，按手印。”
老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11）
晚上，儿子睡着后，老张突然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没说话。
“我知道错了。”他说。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十年婚姻，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是所有错都能被原谅的。”我说。
他低下头，不吭声。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我叹了口气，“明天你去把李强的借条补上。”
他猛地抬头，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我补充道，“从下个月开始，你的零花钱减半。”
他笑了，像个孩子。
（12）
生活就是这样——
有些坎，得摔得头破血流才能过去；有些人，得经历背叛才能看清。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
毕竟，卡里只剩六块八的时候，我们都没放弃。
✨ 后记：
婚姻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救赎和毫无理由的原谅。
真正的成长，往往是从认清现实开始的。
希望每一个在婚姻里摸爬滚打的你，都能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有勇气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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