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顾 筝
静安区老年大学的《德国文化学与游》是2023年春季开班的,迄今已是第五个学期。 语言学习,掌握程度有快有慢,学习能力有高有低,但是在班上,不说学霸学渣。
01
3月10日是静安区老年大学《德国文化学与游》(以下简称德语课)的第一堂课。
9点30分上课,只有一位阿姨掐着点进教室。其他人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了,近20个学生中,5个是男生。这和学员整体的比例接近,目前静安区老年大学有250多个班级,学员超5000人次,男女比例是1:5。
早上9点30分上课
学生都准时进入课堂
开学第一课有仪式感。老师播放了一段关于生命教育的视频,旁白在说:“老年人该如何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生命教育”也是静安区老年大学的课程,分基础课和提高班两个班型,选修的学生还不少,活到了退休之后的年纪,大家也还是会想从生理和心理等各个维度了解生命的进程。
视频放完,班主任应老师说明了一些注意事项,他特别拿起第一排学生的保温杯,说:“一楼有接热水的地方,上下楼梯时大家注意安全,不赶路。”
这一条信息是“刚需”,放眼教室,每张课桌上都有一只保温杯。
保温杯是学生标配
应老师是学生们的同龄人,他是退休之后来做班主任的,“一个人要管20多个班级,今天上午就有3个班级呢。”
管的班级多不怕,最怕有突发状况。“上趟,声乐班上,一个学生突然晕倒了,70岁左右,人老高的。醒过来之后,一身冷汗,在教室外坐了一会,好了,又进去上课。晚上,他发消息到群里,说去医院做了检查,没啥问题,请大家放心。”
对于老年大学的特点,应老师介绍说:“我们学生不固定的,每次会换一批。每个人的学习程度和学习目的都不一样,有的人学过一点德语,有的没学过,有的人因为喜欢学语言而来,有的人是因为子女在德国才来学的。”
02
这就给老师提出了要求。
德语课的丁老师是90后,这门课是她德国留学回来入职老年大学之后设计开设的,分上下两学期。“2023年春季开始带班,这是第五个学期。”
丁老师是90后
开班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招不到学生。“上海是国际城市。况且设计课程的时候我没单纯放在德语学习上,还会讲德国文化,旅游,以及在德国怎么支付等等。”
课程招24个学生,第一次就招满了,第二学期大部分学生都升班了。
“刚接收到学生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他们对德语都有一点了解,有的在德国工作过一段时间,有一点基础,有的和我说孩子在德国定居,平时都只能电话联系,他们想学点德语拉近和孙辈的关系。”
课程内容不全是学德语
还会学德国文化
上一学期的内容是教了30个字母和原音辅音的发音,既然是这学期的第一堂课,丁老师就带着学生们温故。
德语一些字母发音挺奇怪的,她用了一些小技巧,“Frau,au‘奥’。”“Nach,ch发喝水的喝。”“ ö,就像快要吐了,但没得吐。”
学生依从性很好,一遍遍跟着读。
“其实汉语拼音和德语还是不一样的,但我准备以后再纠正他们,先发出来就好。”课后,丁老师这样和我解释。
这学期的任务比较重,和上学期只学音标,读单词不同,这学期他们要学句子。这一课的讲义内容就是对话:打招呼,询问对方姓氏。
学生的笔记
记录下问候的句子
语言学习重在练习,丁老师领读了几遍之后,要求学生之间两两练习对话。
女学生显然更E人(性格外向),更主动一点,单个坐在第一排的阿姨很快转过身,和坐在第二排的阿姨练习起来。第二排的同桌爷叔没有任何异议,自己闷头看着讲义纸。
第一排阿姨的学习劲头很足。
“我27年要带外孙去德国呃。伊6个月的辰光我就答应伊了。”
“我17年到德国白相,带了德国奶粉回来。外孙6个月的时候,我女儿要去上班了,给他吃奶粉,他不吃,我就说:宝宝侬吃,吃了之后外婆带侬去德国。伊真的吃了,好白相伐。那我讲到就要做到,准备伊两年级的辰光带伊去。”
“去德国旅游,即使跟团,也有自己出去白相的辰光,格么会讲两句德文不一样的。”
“外孙晓得你在学德语吗?”
“伊晓得呃。哎哟,我前背后忘记。”
她还是谦虚了点,在对话中,她讲得还是不错的,满头白发的第二排阿姨显然还没有掌握好,一不留神,上海话出来了,“乃么格沓是……”同学们会心大笑。
03
和所有课堂一样,老年大学的学生分层也很明显。“有的刚退休才50岁,年轻,学习能力比较强,读句子非常快;老年大学招生最大到80岁,我们班最大的76岁了,有的就会读起来比较慢,要一个字一个字读。”
班级里年龄有分层
虽然学习能力和学习“成绩”不同,但对于我所问的“学霸和学渣是不是会和年龄有关?”,丁老师回得干脆利落:“在我们班上,不会去讨论是学霸还是学渣,在这个课上,不会让人感到焦虑。即使读得很慢,我也会一个个帮助他们读出来,如果实在不会,我下课会单独教他,或者发一些课外资源,让他去读。”
老师护犊子,不给压力,但她发现,学生是自来卷。
“他们是有兴趣才选这门课的,所以学得非常认真,一定要把它学会了,学透了。甚至教材买得比我还多,有时我拿出来一本教材,只是课上做辅助,学生看到了,就会说,老师你这是什么书,我也买。其实太难了,他们根本看不懂。课后也常常会把我拉住,就一定要把今天学的都学会了。群里还会督促我:老师,你快点发资源,不然我就忘了。”
学生们上课都很认真
“他们和我学生时代学习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为了考试,要考高分,他们不应试,但就是要学到底。真的非常卷,之前规定一个学期每人只能选4门课,有的就会说老师,我不够选。他们恨不得一周都过来上课,有的还是跨学区,静安区老年大学有胶州路、万航渡路、闻喜路三个学区,他们会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上课。”
04
纪阿姨就是这样很“卷”的学生。这一学期,她奔波在不同校区,周一德语课,周二学唱英语歌曲,周四书法。因为时间还没充分自由,下午得去接外孙,所以她要在喜欢的课程之间取舍。
“我想报英语的诗歌欣赏,还想练唱歌,这可怎么办呢。那天报名的时候,我就对老师说,老师,稍等一会,让我到楼下想想。最后我发现,居然还有“学唱英语歌曲”这门课,马上就选了。”
“二合一。”
“是的啊。上周学《You raise me up》。我觉得太美了,在家一边唱一边偷着乐。有一天下很大的雨,电动车都要吹倒了,我来了一看,没人,原来是我记岔了,课还没开始呢。我太想要来学习了。”
纪阿姨背着小书包
欢快地上着各种课
纪阿姨退休前在老家做英语老师,2018年退休后来上海给女儿带孩子。老年大学的课程是女儿告诉她的,“她们办公室有人在报,女儿就问我要不要报。我看了一下课程,眼睛都亮了,觉得真好。”
虽然没有上德语课(上),但纪阿姨跟得上,因为她之前自学过一段时间。“以前学教育心理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德国是最早实行义务教育的,我就对这个国家挺好奇的,所以刚退休那阵自学了一点。”
这天下课后,纪阿姨拉住丁老师问问题:“das,既可以用在中性的名词上,也可以指这里。可你刚才用了da,也是这里的意思?”
纪阿姨的笔记本和她的保温杯
纪阿姨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了很多,63岁的她像少女一样害羞得笑:“我笔记乱记的,汉语英语都有。”她指了指一处空白:“这块老师放幻灯片,我没跟上,很多东西都要记。”
纪阿姨所面临的记笔记问题也是丁老师在慢慢调整的。“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对他们的学习进度不太了解,他们会和我说:老师,你讲太快了。有的知识点我以为很简单,但发现他们很容易会忘掉。”
一开始的时候,一个半小时的课,丁老师准备30多页PPT,现在,她调整到20页左右,并且,放大字体。
纪阿姨对这门课程很满意,她已经决定了,下学期还要继续来上。老公和她开玩笑说:“你比上班还忙,上班也没学这么多东西。”
纪阿姨家两口子的状态多少反映出老年大学男女比例的差距,“他不来上。我认为男的不是那么好奇,好像有点看透这个世界了。”
课堂上男女比例悬殊
而纪阿姨对很多东西还有好奇,“今天早上我突然有个疑问,有的地方说希伯来字母是22个,但我也看到过是23个,这咋回事呢,我就和Deep seek聊了聊,然后我就搞清楚了。”
“我们家很有意思,在家的时候,自己看的东西都尽量不要放出声来,自己做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谁都不要强迫谁,都在实现自我价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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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稿子:顾 筝/
编稿子:小泥巴/
拍照片:顾 筝/
画图片: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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