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这雨下得突然,方才还只是几滴零星的雨点,转眼间就成了瓢泼大雨。他紧了紧背上的工具箱,加快脚步向前赶去。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他本是要赶去三十里外的李家庄做活,谁曾想半路遇上这场大雨。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鲁三嘀咕着,忽然瞧见前方山腰处隐约有座建筑的轮廓。待走近了,才发现是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半塌,墙皮剥落,但好歹能遮风挡雨。鲁三松了口气,弯腰钻了进去。
庙内比想象中干净,似乎有人打理过。供桌上的山神像缺了半个脑袋,香炉里却插着三炷新燃的香,青烟袅袅。鲁三正疑惑间,忽听内室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外面是哪位客人?"
布帘一掀,走出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妇人。她身着素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虽无华丽装饰,却掩不住天生的艳丽。鲁三连忙拱手:"在下是过路的木匠,姓鲁名三,因雨大借宝地暂避,打扰娘子了。"
妇人掩嘴轻笑:"鲁师傅客气了。这荒山野岭的,难得有人来。奴家姓白,丈夫早逝,独自在此守庙。"她边说边引鲁三到里间,"师傅浑身都湿透了,若不嫌弃,奴家煮些姜汤给师傅驱寒。"
鲁三连声道谢,却暗自警惕。这深山老林里,一个年轻寡妇独居破庙,实在蹊跷。他偷偷打量四周,发现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墙角堆着些干柴,灶台上正煮着什么东西,香气扑鼻。
白娘子手脚麻利地盛了碗热汤递给鲁三:"师傅趁热喝。"鲁三接过碗,注意到她十指纤纤,指甲却异常尖利,在烛光下泛着青白色。他佯装喝汤,实则只沾了沾唇。
"师傅是做木匠活的?"白娘子在对面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鲁三的工具箱,"奴家这庙里正好有张桌子腿断了,不知..."
鲁三爽快应道:"明日天亮便给娘子修好。"他放下碗,忽然发现供桌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条毛茸茸的尾巴。再看白娘子,她正低头整理衣襟,颈间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夜深了,雨势不减。白娘子给鲁三安排了西厢房休息,自己回了东屋。鲁三和衣而卧,工具箱就放在手边。他总觉得这庙里透着古怪——太干净了,没有蜘蛛网,没有老鼠,连蚊虫都不见一只。
约莫三更时分,鲁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屏息静听,是东屋传来的,像是布料摩擦声,又夹杂着轻微的"吱吱"声。鲁三轻手轻脚起身,贴着墙缝往东屋窥视。
烛光透过门缝,他看到白娘子背对门口坐在铜镜前,正在...正在揭自己的脸!只见她双手从耳后掀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皮,慢慢往下撕,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真容——塌鼻凸眼,满口尖牙。鲁三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
那怪物将撕下的"人脸"平铺在桌上,拿起梳子细细梳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鲁三浑身发冷,悄悄退回床边。这不是人,是传说中的画皮鬼!他早年听师父说过,有些妖物会披着人皮作祟,专吸人精气。
鲁三正思索对策,忽听东屋门响。他赶紧躺下装睡,眯着眼看见白娘子——不,是那画皮鬼——端着烛台走了进来。她在床边站定,俯身凑近鲁三的脸,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的额头。
"好精壮的汉子..."画皮鬼喃喃道,腥臭的气息喷在鲁三脸上,"再等一个时辰,等子时阴气最盛..."
鲁三心跳如鼓,急中生智,突然翻身坐起:"哎哟,肚子疼!娘子,茅房在何处?"
画皮鬼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师、师傅怎么醒了?茅房...在后院。"
鲁三捂着肚子往外跑:"得罪得罪,实在憋不住了!"他一溜烟冲进雨中,直奔后院。哪有什么茅房,只有个半塌的草棚。鲁三迅速打开工具箱,取出墨斗、凿子和斧头。
这墨斗是他师父传下来的老物件,据说用的墨里掺了朱砂和雄黄,能镇邪祟。鲁三扯出墨线,绕着草棚快速弹了几道线,又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刚做完这些,就听画皮鬼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师傅,您好了吗?奴家担心您着凉..."
鲁三握紧斧头:"就来!"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回前院。画皮鬼站在屋檐下,烛光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哪还有半点狰狞。但鲁三知道,那不过是张皮罢了。
"师傅脸色怎么这么差?"画皮鬼关切地问,伸手要扶鲁三。
鲁三侧身避开:"不劳娘子,我自己能走。"他快步进屋,故意打翻工具箱,工具哗啦散了一地。"哎哟,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画皮鬼弯腰帮他捡工具,鲁三趁机将墨线悄悄缠在门框上。回到房中,画皮鬼又端来热茶:"师傅再喝些热的吧。"
鲁三接过茶杯,突然泼向画皮鬼的脸:"妖孽,现形吧!"
"啊!"画皮鬼惨叫一声,被茶水泼到的地方冒出青烟,皮肤开始融化。她面目扭曲,声音变得尖利:"臭木匠!你找死!"说着双手暴长,指甲如刀抓向鲁三。
鲁三早有准备,一斧头劈过去,画皮鬼敏捷闪开,撞翻了油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画皮鬼的眼睛泛着绿光。她嘶吼着扑来,鲁三就地一滚,抓起墨斗一扯——先前布置的墨线突然绷直,将画皮鬼拦腰缠住。
"啊!放开我!"画皮鬼挣扎着,碰到墨线的地方嗤嗤作响,冒出黑烟。她疯狂撕扯,却越缠越紧。鲁三趁机又弹了几道墨线,将画皮鬼团团围住。
"说!你害了多少人?"鲁三厉声质问。
画皮鬼哀嚎着,人皮渐渐脱落,露出本来面目——一个浑身青灰、形如干尸的怪物。她怨毒地瞪着鲁三:"你以为这就完了?"突然张口喷出一股黑烟。
鲁三急忙屏息,还是吸入了少许,顿时头晕目眩。画皮鬼趁机挣脱部分墨线,利爪直取鲁三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鲁三摸到地上的凿子,狠狠刺入画皮鬼掌心。
"啊!"画皮鬼吃痛后退,撞上供桌。山神像轰然倒下,正砸在她头上。她惨叫一声,瘫软在地,身上冒出阵阵黑气。
鲁三强忍眩晕,用最后几根墨线将画皮鬼捆成粽子。这时天边已现鱼肚白,雨也停了。画皮鬼在黑气中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只干瘪的黄鼠狼,只是额头上多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原来是你这畜生作怪!"鲁三喘着粗气,正要结果它,忽听那黄鼠狼口吐人言:"木匠饶命!我也是被迫的..."
鲁三一愣:"你会说话?"
黄鼠狼泪流满面:"我本是山中精灵,被妖道抓住,强行将枉死女子的亡魂封入我体内,逼我害人取精血供他修炼..."
鲁三将信将疑:"有何证据?"
"我...我怀中有人皮卷轴,是那妖道控制我的符咒..."黄鼠狼艰难地扭动身子。鲁三小心地从它胸前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皮,上面用血画着古怪符文。
"你若毁去那符,我就能解脱..."黄鼠狼哀求道,"我保证不再害人..."
鲁三思索片刻,用墨斗在符咒上弹了个十字。符咒瞬间燃烧,化为灰烬。黄鼠狼身体剧烈抽搐,那张人脸渐渐脱离,化作一个模糊的女子形象,向鲁三盈盈一拜,随即消散在晨光中。
黄鼠狼瘫在地上,虚弱地说:"多谢恩公...我这就回深山修行,再不踏入人世..."说完挣扎着爬出庙门,消失在草丛中。
鲁三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收拾好工具,对着破损的山神像拜了三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庙。
太阳完全升起时,鲁三已走到山脚下。回头望去,哪有什么山神庙,只有一片荒草丛生的废墟。他摇摇头,继续赶路,工具箱里的墨斗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后来,鲁三将此事告诉了李家庄的老木匠。老木匠捋须叹道:"墨线能镇邪,是因木匠行正,心正,工具自然有正气。你能脱险,不单靠墨斗,更靠你的机警和善心啊!"
鲁三深以为然。从此他更加勤勉行善,手艺也越发精湛。而那墨斗,则成了他家的传家宝,世代相传,警示后人:心正不怕邪,行善自有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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