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也是一种高原反应
文/黑小白
北乔到高原已经两年了。
而我和他认识只有十天。这有点说不过去,我和他在同一幢办公楼上班,他在二楼,我在一楼。他是挂职常委、副县长,我是部门副职。他是著名作家、评论家,我是文学爱好者。按说,我们应该早就认识,事实是我们刚认识不久,准确地说,是8月16日认识的。
经北乔的协调和运作,在临潭文联和作协的具体承办下,8月16日至20日在冶力关举办临潭县助力脱贫攻坚作家培训班,我有幸参加。去的时候,是16日的早上,天阴,有薄雾。上车之前,花盛作了互相介绍。他开车,北乔坐副驾驶,我和海龙后排。路是沙石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北乔说,我们像风筝,在高原上放逐。
他一说,我们才发现,我们在高原上,而且一直在高原上。只是我们习惯了在高原上吃喝拉撒,坐车,行走,奔跑,习惯了在高原上喜怒哀乐,写诗,作文,或者思考。但北乔是江苏人,后来去中国作协上班,居住在北京。我们忽视了一位五十岁的南方人在3000米海拔上的孤独、陌生和种种不适应,不习惯。我们看到他平稳地呼吸,像我们一样,从而忘记了高原反应这个事。
高原是指海拔高度在1000米以上的地区,地势相对平坦或者有一定起伏的广阔地区。高原反应是人体急速进入海拔3000米以上高原暴露于低压低氧环境后产生的各种不适,是高原地区独有的常见病。常见的症状有头痛,失眠,食欲减退,疲倦,呼吸困难等。头痛是最常见的症状,常为前额和双颞部跳痛,夜间或早晨起床时疼痛加重。
这是我摘自百度上的一点资料。还有《临潭县志(1991——2006)》概述中的一段文字,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引用一下,这有助于我们去认识临潭,认识北乔。
临潭,古称洮州,地处中国内陆青藏高原东北边缘,甘肃省南部,甘南藏族自治州东部,东邻岷县,北接康乐、渭源两县,与卓尼县插花接壤。全县总面积1557.68平方公里,东西最大距离60公里,南北最大距离83公里。临潭县地形西高东低,大多地区属高山丘陵地带,洮河、治木河、羊沙河流域切割较深,峰峦重叠。白石山、莲花山、大岭山为主要山峰,海拔在2209~3926米之间,平均海拔2825米。气候属高寒干旱区,年平均气温3.2℃,降水量518毫米,无霜期65天。干旱、冰雹、霜冻、洪涝等灾害频繁。
北乔在车上的状态,像久住高原的人。说话,拍照,抽烟,感觉不到他的异样。在高海拔地区,他一定是有反应的,之所以看不出他有高原反应,我们都以为是他从军25年身体好的原因。在读完他公众号上的文章和《临潭的潭》后,我恍然大悟,北乔的高原反应,在身体上相对温和,这确实与他当过兵,跑步,打球有关,但他也会时常感到反胃,头疼,睡眠不好,甚至在刚来的三个月后,鬓角都生了白发。北乔更强烈的高原反应在他的思想和情感上,“高原,撩拨了我的诗心,我又在诗行里放逐高原。至此,高原是我一个人的,我可以随意地差遣它”。
2017年5月20日,深夜,北乔在临潭写下他的第一首诗《你的名字叫相遇》,一共四节,结尾是这样的:
你的名字叫相遇
你是时光留下我心底的涟漪
微风吹走指尖的温柔
颤栗从此蛰伏在心头
还有身影对视的最初
让我在白天里寻找夜晚的清风
在这个夜里,北乔遇见了诗,从此,几乎每天都会创作一首诗,现在已经写了400多首,诗集《临潭的潭》收录220多首,还有一部分发表在报刊上。尽管北乔一再谦虚地说,自己是个写诗的新手,以前不会分行,但他的诗得到了众多作家、诗人、评论家的肯定和好评,这个毋庸置疑,以我的能力和水平,不需多言。我想说的是北乔和他的诗,给我带来的思考和铭记。
先说意外。对于北乔而言,到高原来,到临潭挂职常委、副县长,这是个意外。用他的话说,“到高原之上的临潭,是我始料不及的。”接下来的一些话,说的很平和,但我可以想象他内心的纠结和最后的通达。
“我不善规划人生,喜欢顺其自然。那好吧,迎面而来的,都是人生应有的一部分。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别人可以上高原,我也可以。无数的父老乡亲能在高原上生活一辈子,我去两年,不该认为是难事。过了心理关,其他都是小事。人就是这样,最难战胜的是自己,最容易战胜的,其实也是自己。”
“晩上失眠,正多了看书写作的时间。到今天,来临潭挂职近22个月,实际在岗时间超过550天。”
“我确实认为,在临潭挂职,是我人生中极为艰苦的岁月。可是,与临潭的干部群众相比,我的这些艰苦又微不足道。这是真心话。”
这三段话摘自北乔的公众号。我引用它们,是因为这些文字像我走向北乔的桥梁,让我可以尽最大可能地贴近他的孤独和感触。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想象的事实和感觉,我无法彻底地真切地去感受北乔两年来的心路历程,但至少我能感受到北乔对待意外的态度和生活上的朴素,思想上的成熟。
临潭,是国家级深度贫困县,经济发展滞后。北乔从北京来临潭挂职,是组织上的安排。来之前,作协的领导曾对他说:“去挂职,困难一定很多,收获一定会更多。”这个困难,不仅仅是高原反应,或者艰苦生活,更是内心的抗拒和煎熬。北乔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没有怨天尤人,应付差事,而是选择了迎面而来,克服身体上的不适,认真扎实地开展挂职工作,并在工作之余,写诗,拍照,宣传临潭。有过挂职经历的人都明白,在挂职的地方能沉下心干工作,并且干出成效,这非常不容易。但北乔做到了。
接着说收获。北乔在14个月里,写了400多首诗,出了一本365页的诗集《临潭的潭》,在《《诗潮》《诗刊》《诗歌月刊》和《文艺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30多家报刊上发表了上百首诗歌,与临潭和高原有关的系列散文正在创作中。这对于一个文学创作者,是值得庆祝的。北乔在来临潭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写诗,还写得这样痴迷,这本身也是个意外。都说文字是相通的,但真正从文学的一个领域进入另一个领域,光有悟性是不够的,还需要热爱。北乔的散文,小说,评论都写的非常好,但他的诗歌创作是从临潭开始的,是在对临潭的热爱中铺开的。
这个叫临潭的地方,托起高原
把静美铺在路上,洒向青稞地
阳光种植在心中
脚印里,当下与期待拥抱在一起
在《几朵格桑花,以及临潭》中,这是我喜欢的四句,只因为我看到北乔在高原的临潭,用文字把“当下与期待拥抱在一起”,他热爱临潭,他用文字差遣一个人的高原,他不是过客,他把根扎在了这里。他笔下的临潭,是我熟悉的临潭,也是他融入的临潭,而正是由于他的热爱,他把临潭推向了远方,一本《临潭的潭》,让无数目光投向临潭。
在我拥有的诗集里,《临潭的潭》是最厚的一本。在我的阅读视野里,一位诗人用一年多的时间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写诗出集,我没有看到过。在我见过的作家和诗人里,像北乔那样熟悉而热爱一个仅仅呆过两年的地方的,以前没有,现在只有他,将来我不知道是谁。
《山中小镇的时光》,北乔写道:
来这里,不需要理由
正如
找不到理由离开这里
这是诗,生活是北乔就要结束他的挂职,离开临潭,这让我很失落。相信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失落的人。我认识北乔只有十天,但我从他来临潭挂职后不久,就知道他,关注了他的公众号,认真读他的文章和诗。这次参加临潭县助力脱贫攻坚作家培训班,我认识了他,加了微信好友,记了电话号码,听了创作辅导,聊了诗和生活,相处融洽,加深了早前就有的钦佩,更多了一份敬重。这是对他人格魅力和为临潭的辛苦付出油然而生的敬重。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敬重,在培训班期间,全体学员不约而同地称他为北乔先生。在临潭的干部群众中,大家要么知道北京来的朱县长,要么知道写诗的北乔,无论哪个身份,当有人谈起时,对他都是称赞有加。我相信,这对于北乔,是比文学成就更重要的收获,也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他终究还是留在了临潭,因为诗歌,因为记忆。
在这里,我想分享一下《流顺的时光美学》中的开头一节,我中专毕业后就是在流顺参加工作的,我记住流顺就像北乔记住临潭,只因为那是人生一个全新的开始。
最初,这里叫刘顺,一位明代军士的名字
现在,他的后人还住在他修建的红堡子里
岁月打了一个忽哨,他的名字回到家族内部
永恒的巨石,终于掉落一块碎片
再说说成效。《临潭的潭》,是一个提示,它不仅仅是北乔诗歌创作的一个小结,也是中国作协文化扶贫的一个成果。它让我们看到或者想到北乔在两年的挂职中所做的努力和中国作协对口帮扶临潭以来在推动帮扶项目建设、为贫困户制定脱贫计划、协调产业发展、帮困助学及拓展宣传文化旅游资源等方面所做的大量工作和取得的成效。
北乔的诗和照片都很不错,他以图文并茂的形式,通过微博、微信和公众号宣传临潭,网络点击量过百万人次。像他这样一个有影响的作家、评论家,他的宣传会感染和带动更多有影响的人来关注和宣传临潭,这种宣传,悄无声息,却又具体实在并富有成效。《临潭的潭》是北乔送给临潭的一份厚礼,因为这本诗集,不知道临潭的想认识临潭,不熟悉临潭的想来临潭,来了临潭的带去了美丽的江淮风情和自然风光自发宣传着临潭。
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宣传临潭的同时,他协调地方部门,落实好中国作协关于对临潭文化扶贫的具体举措,特别是今年,中国作协的帮扶实事折合价值有500万元之多。比如,200万码洋的图书进学校进农家书屋;50名中小学语文教师进京免费接受为期10天的培训;结集出版《爱与希望同行——作家笔下的临潭》一书;在《文艺报》用两个专版集中展示临潭本土作家的文学作品;举办临潭县助力脱贫攻坚培训班和本土作家作品研讨会等。
这是北乔的工作职责,因为他是挂职帮扶的常委、副县长,文化扶贫,他理所当然。但他可以选择干好手头的本职工作,不必再给自己加压。他是真正爱上了临潭,像对待自己的故乡一样,为临潭自觉自愿地做着实事好事。他的诗集以临潭为名,这本身就是一种偏爱。诗集以临潭的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和悠久历史和他在高原上的思考为内容,其中以临潭或临潭某个地名入题的诗就有十几首,《临潭地理》更是一组让人影响深刻又别具一格的组诗。这本诗集的意义,不是说北乔开始写诗并且写出了好诗,而是北乔在临潭解决了分行的问题并写出了与临潭有关的好诗,写出了临潭人愿意去阅读的好诗。
最后,说说温暖。温暖这个词本来就有温度,而北乔就是一个让身边人感到温暖的人,北乔的文字就是让读者感到温暖的文字。在培训班期间,北乔不是高高在上的著名作家、评论家,是全体学员的良师益友,他面对面手把手地耐心辅导学员,倾心与学员交流,热心组织本土作家作品研讨会和诗歌朗诵、同题诗写作等互动活动,让大家在深受启发的同时满怀感动。他谦虚的说,我也是培训班的一名普通学员,他融了大家,我想,这就是他让人感到温暖又写出了好诗的原因。
挂职的两年,北乔已经融入了临潭这片土地。他就在我们身边,像我们熟悉的亲朋好友;他写的是临潭,是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高原;他几乎跑遍了临潭的每个地方,像熟悉他的故乡一样熟悉临潭;他思考着临潭的历史和文化,宣传临潭,身体力行。他的文字,是他把孤独留给自己后带给我们的一份温暖,是他在高原上用心去发现和挖掘美好后带给我们的一份温暖。读到《遇上牦牛》中“牦牛迎面而来,阳光在背上筑巢”,我在瞬间感动,强烈的画面感和对我们习以为常的遇见的诗意表达,是北乔诗歌一个明显的特征,也是我们读来感动的理由所在。
这样的诗句在《临潭的潭》中随处可见,再比如“鹰飞过牧场/点燃黄昏的火焰/滚烫的地平线涌入牛羊的眼里”(黄昏牧场);“几位姑娘哼唱洮州花儿/一辆马车擦肩而过/车上的老奶奶正用手机在通话”(临潭的潭);“小巷,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在追自己的影子/白底蓝花的裙子,吹老了/橱窗里的青花瓷瓶/青砖黑瓦,江淮风/正在一座石狮子上喘个不停”(我对着一朵云出拳)。北乔的诗,让我们重新审视熟悉的生活,从而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和诗意。无论我们写不写诗,这已经是一种快乐。
写到这里,我想用北乔的《一场从去年赶来的雪》中的一节诗来结尾:
雪落在高原临潭
像从去年飞来的信笺,空白的
收藏着我的脚印
来年,我们还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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