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入戛纳的管虎，《狗阵》能否成黑马？

管虎导演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戛纳舞台，以后会常来。上一次他的长片在三大亮相，还是2015年《老炮儿》入选威尼斯闭幕片。作为中国票房最高的导演之一，这次他回归初心，携带作品登上最高艺术殿堂，对于他，对于华语电影，也是一次有意味的历史时刻。

5月18日，管虎导演《狗阵》亮相戛纳，主演彭于晏、周游、佟丽娅，制片人梁静出席映前交流，映后全场观众给这部一种关注单元唯一华语电影想起了掌声。

有幸提前看过《狗阵》，那时候后期阶段，特效还没做。因为自己也刚拍完一部关于流浪动物收养弃养的短片，对动保议题一直保持关注，在无锡流浪动物收养基地做过几次义工。从某种程度上，管虎这部的内核，和娄烨的内核是一致的。它讲的就是现在环境下个体的异化，没有绝对的好人，更无绝对的恶人。

“升级版”的管虎，威猛依旧，质感攀。站在作品履历与人生尺度向回看，沉淀出一部极致克制又满是力量的电影。没有丢失《斗牛》《杀生》《厨子戏子痞子》《八佰》中的荒诞手法、舞台感架构，却注入了更多真情与现实。这是管虎回归动物世界，献给当下后时代环境下勇敢人类的一封信。

彭于晏的表演游刃有余，把一个有血有肉充满弧光的“打狗人”形象演得可爱又可怜。在管虎的导筒下，他粗旷野生、沉默刚毅，与西北小镇融为一体，充满个性边缘人的特立独行，就像狗阵的狗群，野性张狂又报恩效忠。内心救赎的反省旅程，这是狗性，更是人性。

贾樟柯客串惊鸿一瞥，奠定了影片幽默轻松细节基调。导演本是爱狗之人，只有真正懂狗的能拍出这样一部让人最后泪目的作品，前提还并非煽情。管虎像以前一样藏了作者心思，等待观众发现体悟。

戛纳“新人”探索复杂现实

一种关注单元（Un Certain Regard）是戛纳官方竞赛单元之一，地位仅次于主竞赛单元。一种关注大奖与金棕榈奖属于平行竞争关系。1978年由吉尔·雅各布创立，主要关注国际新影人作品。

该单元以影片独特的审美和新颖奇异的小众风格而闻名，旨在介绍国际新晋影人带来的原创性作品，鼓励大胆创新，最佳影片通常会颁给不知名的导演。这个意义上，管虎导演在戛纳电影节和欧洲市场，还算个“新人”。

探索复杂社会现实、大胆创新的风格电影，《狗阵》个完美例子，它处理了一个敏感而鲜为人知的话题。中国人或许每天都在经历，而宠物狗成为大多数人常生活里的一角。但是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区域，打狗、抓捕流浪狗，人和狗如何相处，人和自然动物呈现怎样的关系，目前并没有相关影视作品真正深入拍摄过。

《狗阵》讲述了西北小镇青年彭于晏，从一名“打狗人”到良心发现协助归还动物生存土地的故事。人们在面临某种强制政策之后，总能想出各种方法反抗和挣脱，所以这是一个逃生故事，也是个自救故事。

探讨社会和历史现实问题，一直是管虎擅长的题材。 代表作《老炮儿》（2015年）和《八佰》（2020年）中，尽管对中国历史的描述存在一些争议，但后者在中国和国际市场上取得了巨大成功。 《狗阵》里，他延续了早期作品《斗牛》里的倔气，将大时代中边缘小人物的逐浪过程描摹得感人至深。

人失语狗吠叫

电影中，男主角彭于晏出狱后迷失的灵魂被一条黑狗救赎。如果说纯粹一个打狗人的故事，应该入不了戛纳法眼，不得不提影片隐藏的背景信息。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在即，拆迁、文明城市、人群迁移、铺天盖地的新闻，庆祝声和叹气声，每个经历过08年的中国人，应该更能体会。而这种主角的失语，就是被忽视的人群声音，彰显21世纪现实和梦想的冲突。

被老天遗弃的小镇，坏人逍遥法外，主角彭于晏是一名失语者，全程基本没说话，却在离开十年后回到老家与宿敌对抗。沉默寡言的他出狱后封锁内心。对于出狱罪犯的描摹，国产影视剧里有着很多不同的处理。

《狂飙》里的张小龙，刚出狱是黑社会哥哥开车来接，他全程少言寡语，到夜总会之前，都是双手插兜，哪怕到达新开赌博厅亲眼所见，他都是双手怀抱胸前。克制、局促的表演是演员对出狱者的理解。

《朝云暮雨》里的范伟，一位被冤枉了26年的老实人出狱，跟人对话时候都是单脚颤抖，手指挠心，跟人对话基本不敢看人眼睛，格外拘谨。有人评价范伟老师用力过猛，但那种与世隔绝的拘谨感，尤其深入人心。

说起演员的表演，管虎在采访中提到，《狗阵》里演员的表演经验丰富，大多数都是国内观众熟悉面孔。因为电影聚焦于戈壁沙漠和中国西部地区，并不是时尚的大城市，他希望演员融入环境，看起来就像当地人一样。

这对在电影中扮演“二郎”的彭于晏Andy来说最具挑战性，因为他有运动员背景，形象又高又帅，有很强的时尚感。为了让演员更接近角色，导演必须改变他的体格、肤色和面部特征，消除他从内部和外部散发的城市感觉。与此同时，故事又必须巧妙揭示他内心难以抑制的欲望和尊严。

因为外形的关系，彭于晏在影片里呈现出卑微可怜又可爱洒脱的一面，通过身体表现力弥补了他角色的沉默寡断。出狱后努力找工作，演出时遇到黑狗。这只被传是疯狗的大黑，没有人捉得到它，总是神出鬼没，这反而引起了彭于晏的好奇心。其实他和这只大黑狗，本质是同一类生命体。

电影的核心是救赎，一个发现自己处于社会边缘的人，一条发现自己被恶意恐惧和误解的流浪狗。让人想到中国神话传说，人化作狗陪伴前行。

影片并没有宏大的西北小镇奇观场面，反而瞄准了现实主义的人物形态。贾樟柯的客串便是一道风景，科长擅长饰演配角。他在电影里出现的时间不长，但是家乡山西口音的“煤老板”本色形象，说出台词的刹那，应该惹来不小幽默效应。

清冷视听风格呼吁动保主题

《狗阵》整体视听风格，是大漠孤烟的中国式西部片。摄影师用宽屏拍摄，更好地捕捉冷色调的岩石和沙子，烘托出人和狗的孤寂感。电影的整体节奏并不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类型片，节奏的不统一，后半段纪录片式的内容也会给观众带来文戏过多的疲惫感。

剧情进入到一半，影片真正的主人“黑狗”（Black Dog），由开始的高亢战斗到低声呜咽，它开始接受这位陌生人的收留，建立情感关系，还和“大黄狗”嘿咻孕育了一只“小黑狗”。彭于晏饰演的男主角，与他家人、朋友、敌人和四条腿新伙伴的情感故事，成了影片后半段的重点。

电影结束出现一行小字，没有动物在本片中受到伤害。禁止虐杀动物立法，这是所有动保人士一直在努力和发声的诉求。

想起某次工作时，恰好有机会和导演碰面，导演那时候还在修改剧本，闲聊之余谈到了正片里是否要放血腥画面的问题。如今看到成片的处理恰到好处。

感谢导演通过一部电影，把这个呼吁传达出来。做一个善良的人，让每条狗，每只猫，这些陪伴型动物，不在可食性肉类名单上的动物，和人类一起和平地生活在地球上。

唤醒初心第六代导演变换赛道

说起拍摄电影《狗阵》的初衷，管虎在采访里表示：“生活在中国，我亲身体验了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巨大发展。我一直很想知道，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期，中国大城市以外的地方和更偏远地区，人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人被抛在后面或被抛弃。但作为渺小个体，怎样的力量让他们继续前进并帮助他们生存？我对这些人群的兴趣和反思，是激励我制作这部电影的原因。”

这部电影专注于正在经历巨大社会变革的特定群体的生活，在电影中捕捉“那些人”。在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中，管虎导演再次觉得捕捉那些人的生活超越了创作本身过程。这是减法和简化的力量。

导演称，希望多年后，人们将能够看到当时那个地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并瞥见他们内心的自我以及他们是如何体验生活的。“在我看来，记录他们的生活和经历是这部电影能给我们的最伟大的礼物。”

从第六代独立电影制作者，到《八佰》等战争大片的票房冠军，《狗阵》可以说是一次惊喜的开局。作者型商业导演向国际艺术电影市场的迈进跨越，换个赛道依旧可以跑酷，这是一种良好的平衡。期望《狗阵》不仅能获得好口碑，在国内上映时也能收获不错的票房成绩。

文：刘小黛

首发于：西部影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