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出走”的大师笔下“出走”的人们

舍伍德·安德森是福克纳、海明威、伍尔夫、卡佛、菲兹杰拉德等人的文学引路人。他被福克纳誉为"美国现代文学之父"。海明威曾在《"迷惘"的一代》一文中直言："安德森的短篇小说写得太好了。"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斯坦贝克曾称"舍伍德·安德森创造了现代小说"。在他的小说中，我们可以回溯美国文学的源头，可以读到海明威何以为海明威，福克纳何以为福克纳，美国文学何以突破叙事传统发展至此。

此次，其短篇小说集《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其中包含《鸡蛋》《种子》《未明之灯》《无始无终》等名篇。青年诗人、作家李琬担任翻译，力求呈现原作的语言风格和文字魅力。

《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

【美】舍伍德·安德森 著，

李 琬 译，

KEY-可以文化 |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舍伍德·安德森与他的美国小镇

安德森出生于俄亥俄州卡姆登镇。他早年经商，后因精神崩溃，放弃事业和家庭，离家出走，从此全身心投入写作。1916年，他出版了自己第一部小说《温迪·麦克弗森的儿子》。 1919年，他出版了闻名于世的短篇小说集《小城畸人》。紧随其后，安德森出版了短篇小说集《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之后又陆续出版了自传《讲故事的人的故事》、长篇小说《许多婚姻》《暗笑》、短篇小说集《马与人》《林中之死》等。1941年，安德森因误食了一根牙签引发了腹膜炎，于3月8日去世，被安葬于美国弗吉尼亚州马里昂的圆山公墓。

《小城畸人》是安德森最为人所熟知的作品，曾入选"20世纪全球百佳英文小说"，可谓短篇小说中里程碑式的作品。安德森在《小城畸人》中虚构了以故乡卡姆登镇为原型的瓦恩堡镇，描绘了小镇上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内心世界。《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是《小城畸人》的姊妹篇，也是与其比肩的佳作。《呐喊》和《彷徨》之于鲁迅，正如《小城畸人》和《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之于安德森。安德森同样将笔尖对准他熟知的由赛马场、农场、公园、小镇、大城市组成的美国，对准他熟悉的小镇上的人们，潜入他们一览无余的日常生活，书写小人物的脆弱与孤独、幻想与欲望。

安德森的短篇小说不仅极具开创性，并且"钻探到人类本性中那个更深的、更温暖的层次"，触及了人类普遍的生存状态。如伍尔夫所言，"带着‘忠于事物本质’的决心，他摸索着前进，达到了某种真实的、持久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境界，其证据就是他毕竟做到了很少作家做成功的事情——他创造了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越过舍伍德·安德森先生的肩膀，我们可以初步瞥见这个世界的景象"。

"出走"的大师笔下"出走"的人们

1912年的一天，安德森神志不清地离开了办公室，在大街上游荡数日。从此，安德森从一位商人成为了一名文学家。"出走"不仅是安德森的生命历险，也是他小说中许多人物的共同点。

图源：视觉中国

安德森在《鸡蛋的胜利和其他故事》中乐此不疲地书写人们的"出走"与"逃离"，他们试图逃离房子、小镇、城市，逃离禁锢着他们的观念、关系和生活：

带着对情欲的幻想、对爱的渴望、对生命的不解，女人离开家来到芝加哥，却始终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种子》）；男人在结婚前一周，无法自控地幻想着短暂逃离深爱的未婚妻，与街上报刊亭店主的妻子偷情（《另一个女人》）；父母的婚姻和父亲沉默紧绷的性格使恐惧和孤独笼罩着玛丽的生活，玛丽执拗地想要弄清楚生活中她还不能理解的事，"离开这儿，去看看世界"的想法令她着迷（《未明之灯》）；休在学院里做了六年教授，每当生活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就不断地行走，离开屋子、走出小城、走上草原，"想要离开眼前的生活、耗尽身体的能量"（《陷阱之门》）；埃尔西离开从小生活的农场，跟随父母投靠生活在西部的哥哥汤姆，她在无边的玉米地中奔跑，"她想离开她现在的生活，闯进更甜蜜的、她觉得一定是隐藏在田野某处的生活"（《新英格兰人》）；罗莎琳德从芝加哥回到家中，试图与母亲建立亲密的纽带，把心中的秘密告诉母亲，但离开小镇的愿望不断在她内心翻腾，她终于抛下小镇和父母，向前奔跑，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她体会到新鲜的逃离感（《无始无终》）……

安德森敏锐地捕捉小镇上的人们漫长生命中无数个"出走"的瞬间，细腻地描摹他们努力摆脱桎梏，却步履维艰。人们渴望的生活仿佛被一堵透明的墙所阻隔，永远无法抵达。近处的现状令人窒息，别处的生活望而不及，现实与理想的分裂似乎是人类普遍的生存境遇。

在安德森的笔下，小镇上"出走"的人们是疲倦的人、孤独的人、沉默的人、恐惧的人、无法沟通的人，也是渴望被爱的人。如海明威所言，"安德森理解他笔下的那些人物，并且深深关注着他们"。安德森在书写"出走"的人们，也在书写"出走"的自己。

或许，《无始无终》里的罗莎琳德是如此，安德森也是如此，只要一直奔跑，总能穿过许多土地，穿过许多城镇，用自己的存在驱散别处的黑暗吧。

　　作者：顾楚怡

文：顾楚怡 图：视觉中国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