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朱德写下请罪书，致电空军司令部：派架直升机把朱敏接过来

图丨朱德一家

1965年某天晚上，朱德刚刚准备休息，突然接到一则电话，电话里的消息直接让一向镇定冷静的朱德慌了神。

这则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他的女儿朱敏走夜路回家的时候，失足摔下了悬崖，危在旦夕，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可是，从山西到北京，最快也得8个小时。

有人提议，派架直升机将朱敏接回北京，尽快手术，免得耽误病情，危及生命，面对这样一个可以挽救女儿性命的办法，朱德犹豫了。

电话那头的医生还在着急催促着，“朱敏再不及时接受治疗，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到时候才是回天乏力！”

思考很久，朱德犹犹豫豫地拿起电话，拨通了空军司令部的电话，“派架直升机去山西，一刻都不要耽搁，把朱敏尽快接到北京......”

两个小时后，朱敏被接到北京，及时接受了治疗，很快便转危为安，北京的医生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拖太久，再稍微晚一会儿，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知道女儿脱离生命危险后，朱德的心放了下来，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虽然是为了救命，但是自己违反了规定，几分钟后，朱德满含愧疚，拿起纸笔，写下了一封请罪书。

图丨朱德和朱敏

朱德一向是非常反感特权的，因此，他对自己或是对儿女都非常严格。这一次，朱敏的命虽然救了回来，但是她的视网膜脱落时间太长，后续的康复治疗又没跟上，造成了永久性失明。

后来，医生需要将朱敏失明的右眼球摘除，不然左眼球也会被牵连，朱德坐在女儿床边，对她说，“跟保尔相比，你是幸运的，至少你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还可以工作生活，不必难过伤心。”

说话的时候，朱德紧紧握着朱敏的手，做了40多年严父的朱德，在这一刻，是真心懊悔自己对女儿的严厉，也心疼自己女儿所遭受的苦难。

图丨朱敏（左下）和姨妈、外婆的合影

朱敏14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她是在莫斯科出生的，一年后被姨妈带回成都，化名“贺飞飞”，由姨妈和外婆抚养长大。

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姨妈的女儿，后来慢慢长大，朱敏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1938年的一天，成都街头贴出了朱德、毛泽东等人的悬赏通缉令，朱敏指着朱德的画像问外婆，外婆脸色大变，拉着她迅速离开，到了没人的路上，外婆才对她说，“那个人就是你爸爸，你爸爸是为了咱们老百姓打天下的英雄好汉。”

这是朱敏第一次知晓父亲的模样，虽然是从通缉照上知道的，朱敏却并不在意。

后来，国民党开始追查朱德长女的下落，并把目标锁定在贺家，1940年的一天，姨妈在路上被人带走。

审讯者问她，“贺飞飞真的是你的女儿？”姨妈看了看周围各种各样的刑具，一口咬定“贺飞飞”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两天后，姨妈回家了，朱敏看到了姨妈脸上的淤伤，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照顾姨妈睡下后，外婆对朱敏说，“我送你去见你爸爸。”

图丨朱德和康克清

12月，朱敏坐上了去往延安的马车，来到延安，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朱敏泪流满面，朱德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不哭啦，现在应该笑，好多娃娃没有活到看见爹妈的时候呢。”

朱敏赶紧憋住眼泪，朱德乐呵呵地拉着孩子，来到自己所住的窑洞。在这里，朱敏见到了康克清，康克清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嘘寒问暖。

晚上，父女俩在一起聊天，朱敏本以为朱德会像自己一样，记不得任何事情，但是朱德却一口气报出了她的生辰日期，还说了很多朱敏婴儿时期的趣事，这时，朱敏第一次感觉到，朱德其实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为了国家大业，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

第二天，毛泽东来到朱德的窑洞串门，朱敏一眼就认出了同样在悬赏通缉令上的毛泽东，她天真地跟毛泽东说，“我看过悬赏图上朱毛的画像呢，那上面的毛泽东没有黑痣。”

毛泽东笑着问她，“那国民党悬赏多少钱捉拿我和你爹啊？”

“20万！”

“早知道朱毛这么值钱，我们自己去揭布告，还能领20万大洋呢”，说完，毛泽东笑得更爽朗了。

图丨朱敏在苏联

在延安待了一个月，朱敏有很多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周末举办的舞会，孩子们夹在翩翩起舞的成人中间起哄；跳舞时有些严肃认真的父亲，好像在做什么工作一样一丝不苟。

正当朱敏陶醉于和父亲的幸福时光时，朱德决定送朱敏去苏联上学，“打完仗要建设新中国，那时候，我们需要大量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你现在还年轻，我准备送你去国际儿童院学习，你愿意吗？”

朱敏抬头看着父亲，问他去不去，朱德摸摸孩子的小脸蛋，严肃地说，“你不小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爸爸有爸爸的事，不能一起去，你要勇敢一点。”

朱敏点点头，“我不怕”。就这样，朱敏和毛泽东的女儿李敏、王一飞烈士的儿子王继飞、罗亦农烈士的儿子罗西北坐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

图丨国际儿童院

来到莫斯科后，几个孩子一起入住了国际儿童院，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共产党领袖子女都在这里学习。

在这里，朱敏叫做“赤英”，这是朱德给她取的名字，寓意为“红色英雄”。

几个孩子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充满警惕，绝口不提自己的家人，中国学生队的队长是19岁的毛岸英，他每次提起毛泽东的时候，都会直呼其名，好像自己跟毛泽东没有半点关系，生怕暴露身份。

4个月后，朱敏的哮喘病犯了，儿童院把她送去了明斯克城郊的夏令营疗养，在夏令营，朱敏认识了捷克共产党早期领导人日瓦沃的两个女儿——弗拉斯塔和米拉，后来，三个女孩因为一段经历，结为生死之交。

图丨朱敏和小伙伴

1941年6月22日，三个女孩正在草地上玩耍，突然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不一会儿，四周都开始着火。

夏令营的老师安娜带着孩子们跑到树林当中，可是，德军很快就把人搜了出来，他们让大家排成两排，然后挨个审问。

走到朱敏面前后，对方问了她的姓名，朱敏故作镇定说自己叫做赤英，对方继续问她父母的职业，朱敏说父母都是老中医。

“为什么到莫斯科来？”

“我身体不好，父母送我来治病。”

“什么病？”

“哮喘，你听”，说着，朱敏张开嘴，大口喘气，胸膛里发出像拉风箱似的声音，对方不耐烦地摆摆手，让朱敏赶紧走，朱敏快速跑开，安娜老师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审问结束后，孩子们被关进了一所孤儿院，随着战争扩大，被关进孤儿院的孩子越来越多，死亡的孩子也越来越多，朱敏曾经亲眼看见德军将一对小姐妹活埋的场景。

图丨德国集中营

1943年，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胜利，这所孤儿院的孩子们被押上了开往德国集中营的列车。

所有人一个挤一个地被塞进了这辆没有任何通风空间的闷罐车，不到一天，车厢内臭气熏天，有人呻吟，有人呕吐，有人哭泣。

两天后，朱敏开始发烧，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不舒服，因为德军不会良心大发给她治病，他们只会残忍地直接要了朱敏的命。

朱敏尽力撑着，却感觉整个意识都是迷迷糊糊的，这时，她感觉有人在往她的嘴里喂水，朱敏用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名苏联红军，他跟朱敏说，“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牲口一样，也要活下去！你还要回到你的祖国，你的爹妈还在等着你。”

朱敏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起出发前，朱德对自己说的，“赤英，坚强一点，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红色英雄。”

图丨朱敏和小伙伴合影

到了德国集中营，朱敏他们每天需要做12个小时的活，却只能吃些发了霉的土豆片，随时会被德军用鞭子抽打，用大皮靴踢踹。

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渐渐地，这里的人对死亡变得麻木，就算是十几具尸体摆在眼前，也不会觉得恐惧和慌张。

一天，一个德国看守说要给大家照相，其中一个女孩笑了笑，他举起鞭子冲着女孩脸上抽去，说她的笑容太假。

这张照片大概有3英寸，画面非常清晰，朱敏在看到这张相片后，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父亲会不会看到这张照片，会不会来救自己。

1944年，战场上的德军开始节节败退，集中营的生活也越来越不好过，随着劳动强度的变大，朱敏终于撑不住了。

她患上了淋巴结核，持续不愈的高烧让朱敏感觉自己游离在死亡的边缘，每当她感觉好累，想要休息的时候，就会想到父亲严厉的声音，“你要活下去，一个革命者不能轻言生死！”

朱敏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是弗拉斯塔和米拉送自己过来的，朱敏想，就算是为了父亲，为了那群不计后果帮助自己的小姐妹，也得好好活下去。

图丨斯大林

1945年春天，朱敏发现平时荷枪实弹的士兵不见了，大门上的锁也不见了，正在纳闷的时候，听见有人大喊，“德国鬼子跑了！我们自由啦！”

集中营一下子沸腾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冲出集中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朱敏和弗拉斯塔、米拉两姐妹结伴而行，往苏联方向跑去。

后来，大家走散了，朱敏被一名苏联红军带去了一个收容站，收容站的政委问朱敏父母是谁，朱敏不敢说实话，只说父母是老中医，政委看着朱敏，“中国小姑娘，你的身世绝不会这么简单。”

几天后，朱敏确定对方确实是好人，便告诉他自己是中国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的女儿。政委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简直是个奇迹！八路军总司令的女儿竟然从德国集中营活着出来了！”

有关朱敏的身份被一层层上报给了苏联最高统帅斯大林，斯大林一纸急令：立即护送朱德将军女儿回到莫斯科，1946年1月，朱敏又回到了国际儿童院。

图丨抗日战争

回到国际儿童院不久，朱敏收到了父亲从延安寄来的信件，

“苏联4年的卫国战争也是中国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候，爸爸没有及时打听你的下落，让你受了很多苦，爸爸对不起你，全苏联都在遭受战争的苦难，我不能因为个人的事情麻烦苏联政府，想必女儿可以原谅.......”

朱敏抱着这封信大哭，除了难过于这些年自己的遭遇，更多的是想念父亲，想念祖国。

朱敏拿起笔给父亲回信，但是因为5年当中从未使用过中文，导致很多中文已经有些忘了，遇到不会写不会表达的地方，朱敏就只能用俄文代替，她想，父亲曾经在苏联学习过，应该看得懂俄文。

最开始，朱德连蒙带猜还能看得懂朱敏的信件，后来，朱敏信件中的中文越来越少，俄文越来越多，朱德只好找了个俄文翻译帮忙看信。

有一回，他给在朱敏的信件中写道，“汉语是你的母语，以后你回国工作，干什么都离不开它，要注意学习复习中文。”

朱敏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以后是要回去建设新中国的，怎么可能不会中文呢，后来，朱敏再遇上不会的字，就会查字典，整封信件都用中文去写。

图丨朱敏和朱德

1949年，朱敏考上列宁教育学院，这一年，朱敏已经23岁了，因为战争，她的整个学业计划被推迟了4年。

1950年，朱敏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她决定回国，已经10年没有见过父亲的朱敏，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跟父亲团聚。

车子开进中南海后，停在了一座清代建筑的房屋面前，朱敏有些小心地推开门，康克清正好从屋内走出来，一看到朱敏，立刻流了泪。

她走上前来，抱着朱敏，嘴里一直喊着朱敏的名字，朱敏也哭，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朱德赶回来了，他站在朱敏面前，嘿嘿的笑，没有太多表示，但是眼睛里全是和10年前一样的喜悦和怜爱。

图丨刘铮和朱敏

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开学了，朱敏也就返回苏联，继续学业。1953年，朱敏从列宁教育学院毕业，这时候，她已经和中国驻苏联大使馆的一个叫做刘铮的小伙子结了婚，并且有了身孕。

朱德表示让朱敏尽快回国，孩子要在北京出生，而且朱敏的工作也落实下来了，去北京师范大学任教。

朱敏回到北京后没多久，孩子便出生了，朱德告诉她，“不要让孩子影响了你们的工作，产假一结束你就去单位报到，孩子由我和你妈妈帮你带。”

朱敏以为父亲要把孩子留下，自己也理应住在中南海，没想到，朱德让她去师大的单身宿舍住。

图丨朱敏（第二排左四）

单身宿舍条件不好，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朱敏在那住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太习惯，就回家跟父亲说，“爸爸，你年纪大了，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吧。”

朱德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让你回来是建设国家的，不是做孝子贤孙的。”

那时候的朱敏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中南海的房子够大，他身边也有不少工作人员，怎么就不许自己回家住呢？所以，朱敏开始赌气不回家。

朱德知道朱敏想不通，就派警卫员去请她回家，朱敏一进门，正看见父亲抱着孩子，把长满胡子的脸往孩子的小脸上凑，孩子左右闪躲，咯咯咯笑的口水直流。

朱敏看到这样的场景，突然满肚子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图丨毛泽东和朱德在天安门

1954年，新中国成立的第五个国庆节，党和国家领导人都要登上天安门城楼和人民一起欢度国庆，朱敏想让父亲带自己上天安门城楼，可朱德却对女儿这个要求大为恼火，直说她不懂事。

朱敏不服气，把刘少奇的女儿刘爱琴拉来求情，还把眼泪挤出眼眶，本以为朱德会心软，没想到他根本不为所动，这下，朱敏真的觉得委屈了，“在莫斯科的时候，每年苏联国庆节，斯大林都会邀请我们上红场观礼台的.......”

朱德听到朱敏的话，更生气了，

“你闭嘴！斯大林请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是苏联的客人，是出于外交礼节，现在你在中国，天安门城楼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活动的地方，那不是你去的地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必须严格要求自己！”

图丨朱敏

朱德说完就走了，朱敏心里憋闷，一上午没出门，中午，朱德回到家，看见朱敏故意扭头不理他，走过来笑着跟她说，

“朱敏，上午爸爸对你的态度是严厉了些，可能你觉得委屈，但是你想想，普通人家的孩子能上天安门城楼吗？你要记住，你是个普通人，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你得学会过普通人的生活，知道吗。”

这一次，朱敏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此后的几十年中，她一直安于过一个平民的生活，跟朱德的这番话是密不可分的。

1976年7月6日，朱德逝世，朱敏亲眼看着父亲的心跳检测仪变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直到周围人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朱敏才放声大哭，发泄着自己的哀伤。

肆意痛哭过后，朱敏放下了自己的悲伤，她把父亲给予自己几十年的温暖和教导放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