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打架让永辉超市“躺枪”，当事人请求福州中院查明真相

撰文：卢以俊

供货商称一年向永辉超市供货1200万元，但相关数据表明永辉超市一年只向该供货商进货300万元。

5月14日，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的福建迈路光电科技公司上诉案【案号：(2024)闽01民终2958号】，出现数据打架，从而让上市公司永辉超市（601933.SH）莫名“躺枪”。

单方委托鉴定报告成定案依据

2023年9月，福州共赢贸易有限公司向福州市仓山区人民法院起诉称：2019年5月1日，陈赛标将福建迈路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厂区内的180平方米仓库和1间办公室租赁给共赢贸易公司，租赁期间为2019年5月1日至2029年3月31日。合同签订后共赢贸易公司交付租金，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将厂房交付给共赢贸易公司使用，该厂房系迈路光电公司从建造人陆培仁处承租而来。

2022年12月22日晚，迈路光电公司厂房发生火灾，火势迅速延烧至一墙之隔的共赢贸易公司仓库和办公室，烧毁共赢贸易公司存放在该建筑内的家电等货物及办公设备，给共赢贸易公司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2023年2月14日，福州市仓山区消防救援大队出具《火灾事故认定》仓消认字（2023）第0003号对本次起火原因认定如下：“起火事件为2022年12月22日19时47分许；起火部位为厂房北侧升降机附近区域；起火点位于升降机正上方偏西侧楼板位置；起火原因可以排除放火导致火灾的可能、遗留火种导致火灾的可能、雷击导致火灾的可能，无法排除电气线路故障引发火灾的可能”。

迈路光电公司系该期间本厂房的使用权人和管理人。在消防部门救援结束后，陆培仁既未向消防救援大队请示也未经共赢贸易公司同意便擅自叫人清理现场导致共赢贸易公司的损失难以计算，福州市仓山区消防救援大队及共赢贸易公司先后向公安部门报警。案件处理期间，共赢贸易公司按消防部门要求申报了损失，但原被告未能就赔偿事宜达成一致意见。

为妥善处理本次事件，共赢贸易公司邀请被告共同委托相关资质公司评估遭拒，便委托了上海恒量保险公估有限公司对共赢贸易公司本次火灾事故损失进行评估。2023年6月22日，该公司出具《评估报告》1份，核定本次事故给共赢贸易公司共造成经济损失金额为1891444.11元。同时，共赢贸易公司为此支付了鉴定咨询服务公估费33723.63元。以上二项合计为1925167.74元。

因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陆培仁对厂房未尽到安全管理义务，导致本次火灾发生，致使共赢贸易公司遭受巨大损失，其依法应当负有连带赔偿责任。但至起诉之日，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陆培仁仍然拒绝向共赢贸易公司进行赔偿，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共赢贸易公司只好具状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判令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陆培仁连带赔偿共赢贸易公司经济损失共计192万余元。

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辩称：

一、陆培仁处主观上将未通过消防验收、属于违章建筑的厂房出租给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和共赢贸易公司使用，客观上未尽到消防安全管理义务，未履行保障租赁物正常使用的义务，案涉厂房存在严重消防隐患，是整个事故最初的源头，应对事故承担主要责任。

二、在事故原因调查过程中，陆培仁对现场进行破坏，导致无法通过现场勘查火灾事故原因，甚至扩大了损失，应承担相应的过错责任。

三、共赢贸易公司对诉请的各项财产损失负有举证责任，其单方委托公估，且提供公估的材料部分明显不合理，应予以扣除并自行承担公估费用。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2021修正）》第六十七条“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之规定，共赢贸易公司单方委托公估公司进行财产损失评估，并对现场勘查和相关人员做笔录后出具评估报告，故该报告中系基于共赢贸易公司利益最大化为出发点，但评估的依据，除永辉超市采购单较为明确及现场清单物品外，其余很大部分来自于共赢贸易公司3名员工的介绍。对于主张不合理，或是未能提供证据的部分，应予以扣除，并自行承担公估费。

不合理处举例如下：1.共赢贸易公司提交公估报告（序列号30，32，35页），仓库主管董培峰、仓管送货员刘平定、司机曹强平都对评估公司陈述：永辉超市一年进货1200万左右，拼多多20万，爱上鲜、叼到家分别10万左右。以上合计1240万左右，安全库存为2-3周的销量。

评估人员问：未到安全库容，是否会提前要求厂商发货？答复：基本上没有这个情况。

从以上笔录可以得知，按一年52周计算，平均每周的进货量为1240万元/52周=23.8万元，则计算2周安全库存约为23.8×2=47.6万元。共赢贸易公司主张评估后的货物损失金额共近180万（报告52页），明显不合理，与事实不符。

2.共赢贸易公司的最大客户永辉超市（根据笔录陈述可知，永辉超市占共赢贸易公司业务量约97%）系上市公司，有完整的采购流程记录和出入库记录，即使共赢贸易公司的ERP系统损坏，也能够提供相应证据，而不是提供一些没有依据的表格或付款单，来证明损失。

尤其是事故发生在20225年12月22日，按照共赢贸易公司陈述的安全库容，仓库内的存货进货日期最早应在2022年12月1日左右，可共赢贸易公司提供了2021年、2020年甚至2018年的单据作为评估，明显故意夸大损失，应予以扣除。

3.共赢贸易公司承租面积180平米，根据共赢贸易公司评估报告扣除办公室面积约24.5平米（评估报告22页），扣除公摊后实际可以使用面积约115平米，并被划分为17个区域（评估序号36-37），扣除行走通道，实际存放物品面积预计不足100平米，存放180万元货物明显不切实际。

4.共赢贸易公司声称“管家婆”ERP无法恢复数据，且须重新购买，将软件计算为损失与事实不符。众所周知，正版购买的软件，是按序列号限制安装电脑数量，原安装电脑损坏后，可以重新安装在其他电脑上。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咨询相关财务人员，管家婆软件可以另行安装，不再收费。

5.共赢贸易公司提出损失中包括购买的办公桌椅、泡茶桌、液压叉车等属于较大金额的支出，无论转账、支付宝、天猫、京东等哪个平台，都是可以查询到历史记录。对这些物品的损失，共赢贸易公司可以直接提供购买记录，其未能提交，应承担举证不能的后果。

综上，迈路光电公司请求法院依法驳回共赢贸易公司对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不合理的诉讼请求。

仓山法院审理后认为，评估阶段进行现场笔录的曹强平、刘平定、董培锋三位员工分别是共赢贸易公司负责进货、发货以及配送的司机、仓管、仓库主管、其在庭审中亦作为证人出庭作证，其均确认其对公司货物的进货以及出货数量比较清楚，在评估过程中提供的数据是如实陈述的；此外，共赢贸易公司在拟对外委托上海恒量保险公估有限公司对案涉火灾导致损失进行评估时亦发函告知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希望与其共同委托完成取证、定损、理算等事宜，但在函件载明的限定时间内未获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回应。加之诉讼中三被告均未申请重新鉴定，且亦未提交充分有效的反驳证据。所以上海恒量保险公估有限公司对案涉火灾事故损失进行评估后出具的评估报告，分析说理合理，法院予以采纳。

为此，仓山法院酌定对前述认定的损失被告迈路光电公司承担70%的赔偿责任，被告陆培仁承担30%的赔偿责任。

2023年11月22日，仓山法院做出（2023）闽0104民初8739号民事判决书，判令福建迈路光电科技有限公司向福州共赢贸易有限公司赔偿损失1316902元，陈赛标承担连带清偿责任；陆培仁向福州共赢贸易有限公司赔偿损失564386元。

希望二审发挥监督纠错功能

仓山法院一审判决后，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不服，向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迈路光电公司、陈赛标认为：

首先，仓山法院一审已知现场破坏无法重新鉴定，却以未申请鉴定为由采纳鉴定报告，属于自相矛盾。

一审庭审中，各方都已明确，案涉仓库火灾后，陆培仁组织人员将现场烧塌的钢构件、铁皮和剩余物品等拉走出售，并施工建造起新的仓库，完全破坏了火灾现场，此举对起火原因和现场查勘核实受损金额构成了障碍。在重新鉴定已不可能的情况下，一审以“未申请重新鉴定为由”直接采纳，属于自相矛盾且强人所难。

其次，一审法院未释明重新鉴定而直接采用属于程序错误。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2019修正）第三十条第一款“人民法院在审理案件过程中认为待证事实需要通过鉴定意见证明的，应当向当事人释明，并指定提出鉴定申请的期间。”之规定，一审中迈路及陆培仁都对评估报告所依据的鉴定材料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及证明目的都提出明确不予认可，从逻辑上也证明了其明显不合理。在共赢公司仓库的实际损失金额真伪不明的情况下，该待证事实如需要通过鉴定意见证明，一审法院应当向当事人释明，并指定提出鉴定申请的期限。但一审法院并未释明而直接采纳原评估报告，属于程序错误。

再次，对实际损失这个事实，一审法院未能查清，请求福州中院二审予以查实，发挥二审的监督和纠错功能。

由于现场遭到破坏，仅能通过文件材料来核实火灾损失，一审法院对于实际损失未能查清。因此，迈路光电公司向福州中院提交了申请书和调查令，请求二审法院通过调查予以查实，或发回重审，发挥二审制度的监督和纠错功能。

综上，一审法院已知现场破坏无法重新鉴定，在未释明重新鉴定的情况下却以未申请鉴定为由采纳共赢贸易公司单方委托的鉴定报告，属于程序错误和自相矛盾。一审法院未能查清实际损失金额，迈路光电公司请求二审法院予以查实。

多个渠道均能查明事实真相

仅根据三名员工的口述，就能做出共赢贸易公司损失近200万元的鉴定报告，这未免有点太草率了！

其实，该鉴定报告也存在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报告计算出共赢贸易公司承租的实际使用面积只有约100平方米的场地，竟然堆放了近300立方米的货物。

据了解，共赢贸易公司承租的场地楼层层高约3.5米，如果100平方米的场地堆放300立方米的货物，那么该场地几乎就成为“实心”的了。现实当中，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实际上，要查清事实并不难，只要法院向永辉超市调取共赢贸易公司的供货清单、结算清单、银行往来，以及共赢贸易公司向税务部门的纳税情况，就很容易查明其存放货物的真实数据。

上述鉴定报告根据共赢贸易公司三名员工的口述称，永辉超市一年向该公司进货1200万元左右。但根据相关数据表明，该公司一年向永辉超市的供货量只有300万元。与鉴定报告认定的1200万元相比，共赢贸易公司员工的虚报超过了4倍。

要知道，永辉超市是上市公司，其所有数据都得向市场公布。如果永辉超市的实际进货量与共赢贸易公司三名员工所称的1200万元不符，最终被倒查的就是永辉超市。

如果法院一定要采纳共赢贸易公司单方委托做出的鉴定报告，认定该公司一年向永辉超市供货1200万元，那么就等于永辉超市“躺枪”，另外的900万元哪儿去了？为此，永辉超市很有可能要承担“信息披露不真实”的法律责任，到时连中国证监会和福建证监局都得介入调查。

因此，为避免给上市公司永辉超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打造更好的营商环境，福州中院很有必要查明事实真相，维护司法公正。

2024年5月14日，福州中院就该上诉案已组织双方当事人进行了询问。接下来，该院合议庭能否批准迈路光电公司提出的调查令申请？对此，我们再进一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