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西蒙斯不做价值投资，收益率跑赢巴菲特

有两个投资团队几乎年年跑赢市场，几十年来为投资者带去上千亿美元回报。

一个团队精简、只有几个人参与直接决策。不动用高等数学和编程语言，只在看过公司基本面后挑最好的时机买入。平均一年做不了一次交易决策。这是巴菲特和芒格的伯克希尔哈撒韦。

另一个团队雇了数百名数学和物理学博士，用大量数据训练模型、写算法交易，对他们而言一家公司跟标了名字的筹码没什么区别，电脑一天自动做出成千上万次交易。这是吉姆·西蒙斯的文艺复兴科技。

当地时间 5 月 10 日，文艺复兴创始人、数学家、破译学家吉姆·西蒙斯在曼哈顿的家中去世，享年 86 岁。西蒙斯的发言人乔纳森·加斯塔尔特证实了他的死讯，但没有具体说明死因。

西蒙斯一生都在求解。三岁时喜欢心算倍数，二十岁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然后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博 —— 他听说那里的微分几何最好。毕业后在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任教一阵，后因为 “薪资不错”、又正好需要钱（还掉之前和朋友投资一家公司时借的钱），他接受了非盈利机构国防分析研究所（IDA）的邀请，开始破译密文。

IDA 允诺西蒙斯能够 “用一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在那里他也结识了日后的创业伙伴、同样也是数学家的伦纳德·鲍姆。因为和上级政见不合，西蒙斯被开除出 IDA，并在 1968 年担任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数学系主任。

“那不是一个数学强系，我做系主任时才 30 岁，但我觉得这份工作会很有趣，而且我也有很多经费。” 西蒙斯后来不加掩饰地说。在那里他可以用全部的时间研究数学了。

1974 年，西蒙斯和著名数学家陈省身发了一篇研究多维拓扑的论文。42 年后，三位物理学家以 “陈-西蒙斯理论” 为理论基础，获得 2016 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 2022 年阿贝尔奖（数学界的诺奖）的活动上，西蒙斯简单回顾了人生以及和数学的关系，讲到与诺奖的这层关系时他说，“我没法揽什么功劳……虽然我很为此高兴，但不能说 ‘哦，我为物理学发明了这个’。”

论文发表不久后，西蒙斯对投资产生兴趣。1978 年，他创办货币交易公司 Monemetrics（即 “Money” 和 “Metrics”）、运营对冲基金。因为做空英镑（Sterling，英国货币单位）大赚，他给大儿子取名斯特林（Sterling）。1982 年，Monemetrics 更名文艺复兴科技。

他打算设计数学模型，找寻被噪音掩盖的市场内在规律。鲍姆成为他的第一个合伙人，很快设计出了一个基于趋势线的算法。西蒙斯从世界银行等地要了历史交易记录，建立数据库。团队又设计了持仓约一天的自动交易系统。

因为不知道交易决策背后发生了什么，西蒙斯的交易一度回归 “传统”，同时在一级市场投资科技公司。鲍姆则是追逐各路消息、迅速分析并做出投资决策，让 3000 万美元规模的基金在 1979 至 1982 年间盈利 4300 万美元。

在鲍姆因国债期货交易失利、导致基金亏损超过四成后，西蒙斯依照合同规定请他走人。2017 年他再请另一位二号位走人 —— 文艺复兴时任 CEO 默瑟 —— 因为其政治活动惹怒了其他董事。但一以贯之的理性思考和及时止损，让西蒙斯日后和两位被辞退的前同事关系仍然不错。

也是在鲍姆的策略失败后，西蒙斯找来不同领域的科学家，继续研发基于数学模型的交易策略。陆续加入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和程序员们一起，尝试更多的数据、模型和算力，包括当时其他交易公司几乎不太用或者用了也没法长期跑赢的方法，比如高维核回归、马尔可夫过程、趋势和反转自动切换等。

他觉得 “有效市场假说” 不对（有效市场假说认为由于信息流通充分、价值被完全反映，所以市场价格波动取决于新信息的发布、是随机的，交易者不可能持续从市场中获利），任何一个异常现象可能是随机事件，但只要有足够多的数据就能看出来其实它不是。

神秘是所有人对这家千亿美元基金的印象。2010 年文艺复兴前董事总经理罗伯特·弗雷在采访中提到文艺复兴模型过去（也许现在仍然）要满足四项原则，简洁性、普适性、稳定性和合理性。

金融记者 Felix Salmon 说，大概所有量化分析师口头上赞同这些原则，但他们不一定会给予这些原则如此重要的地位。

西蒙斯曾向媒体提到自己的成就是因为运气好，而且他确实很会找人 —— 薪资和红利也很丰厚。除了红利，1988 创立后的 30 年里创造 1000 亿美元收益、平均年回报率 66%（去除费率后为 39%）的大奖章基金也仅仅向内部开放，作为员工激励。

8 年前的一场 TED 活动上，TED 负责人克里斯·安德森称赞文艺复兴的公司文化，认为团队不是那种容易被金钱诱惑的人。“我倒真希望他们是这么想的，” 西蒙斯说，“我不能说没有人是为了钱来……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为了开心来。”

2021 年，年迈的西蒙斯退出文艺复兴，把他赚到的钱放到了西蒙斯基金会、由他的妻子运营。“好处是你可以不管它，然后享受税收优惠。” 如此成名的西蒙斯 2022 年依旧这么直言不讳。“钱不必被立刻花掉。你把它放进基金会，然后说，好，我明天或者明年再看看怎么着。”

现在，西蒙斯基金会共超过 50 亿美元的资金分别用于基础科学（60%）、将理论搬运到实际应用的转化科学（30%）以及教育和发展（10%）。其中一个项目是探索生命起源。

在那次 TED 对谈中，西蒙斯指着一张正在形成中的恒星照片说，在拥有 1000 多亿恒星的银河系中，每年大约有两个正在形成的恒星，随时随刻有两百万恒星处在生成状态，然后被宇宙尘埃围绕着转动，其中一些尘埃含有像是生命结构基础的物质。

“问题是那些 ‘种子’ 一路演变为生命的道路如此曲折。一些种子可能掉落至荒芜的行星……我们可能是特例，但考虑到那些漂浮的宇宙尘埃，我们也可能在宇宙中有很多朋友。我会很乐意知道这些。” 一生都在求解的西蒙斯说。（实习生徐煜萌 龚方毅）

图片来源：西蒙斯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