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为何是港片中最有张力的元素？

八十年代，如果你乘坐飞机到香港，如果选择的机场是启德机场，在进入香港上空的时候，会发现一座高耸入云的蜂巢式建筑。

这绝不是什么艺术之作，也不是黑客帝国中的锡安城，而是赫赫有名的九龙城寨。

今年五一，《九龙城寨》领跑票房，再次让这个元素出现在大众眼前。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虽然，我们在《追龙》等香港犯罪电影中，早就而熟能详细。但令我们更忘不了的是，这座建筑几乎是脏乱差的代名词。

01

这里走出过“跛豪”等风云人物

关于跛豪，无论是吕良伟还是甄子丹演的都很出色。聊九龙城寨，跛豪这个人也是绕不过去的。

在正式讲跛豪以前，我希望大家回忆一下《古惑仔》系列。曾是香港足球运动员的林尚义扮演了一位牧师，这位牧师脚踹靓坤，又敢和乌鸦讲道理。

我们小时候一直纳闷，为何靓坤被牧师暴揍后还惊慌失措，除了牧师背后可能和政府有关联外，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当年他在道上混的时候，比陈浩南暴躁多了。

就是说，牧师尽管刻意低调，但他的实力不允许！

古惑仔中的经典桥段|出自网络

这位牧师角色的原型叫陈慎芝，别看他曾是是1987年香港评选的“十大杰出青年”，现在还真的从事教会的福音工作。

从小在城寨长大的他号称茅趸华（茅趸，泼皮无赖；华，取自母亲名），曾是“慈云山十三太保”的首领。

虽然他参与帮派的打斗很出色，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但他有一个底线：不允许自己的兄弟接触“面粉”。

但是他有个小弟叫李兆基，没错，就是《古惑仔》中的基哥坦言，因为当“矮骡子”看不到明天，只能用“面粉”麻醉自己。

在这种心态的触动下，加上长年参与打架落下伤病，所以他皈依宗教戒毒。

古惑仔中的经典桥段|出自网络

当《古惑仔》上映后，陈慎芝在访谈中曾大骂电影团队会教坏年轻人，制作方不敢播出，陈说不用担心，因为李兆基是他小弟。

陈慎芝严格意义上，在社团的资历要晚于跛豪很多年。在陈慎芝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跛豪就在城寨里天天赌博了，但毫无疑问，跛豪的许多经历，陈慎芝是亲眼目睹的。

在麦当雄拍摄《跛豪》时，陈慎芝就给了许多意见，这部影片能够上映，也和陈慎芝在监狱说服跛豪有关。

据说吴锡豪除了提出不能用他真名外，还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不能说我的脚是怎么跛的。第二就是给50万捐给老人院。

跛豪和吕乐（雷洛）的故事，有许多电影呈现过。

追龙剧照|出自网络

电影中，雷洛身为总华探长，并不能前往城寨抓罪犯，还需要和城寨的话事人商议。这似乎传递出一个信息，港英时代，英国政府并没有九龙城寨的执法权。

02

脏乱差的背后是三不管

熟悉近代史的朋友都知道，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因不平等的《南京条约》，把香港割让给了英国，但这只是香港岛本身。

此后，英国在香港修建维多利亚城，试图将其打造为入侵清朝的殖民据点。

修筑于嘉庆年间的九龙寨炮台因与维多利亚城隔海相望，战略位置大为提升。

道光二十五年（1847年），清朝为了阻止英国的进一步入侵，对九龙寨炮台进行扩建。

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北京条约》，清政府在咸丰十年（1860年）将广州府新安县的九龙半岛南部割让给英国。

图片出自网络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英国又迫使清朝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将九龙以北深圳河以南的土地（即新界）租借给英国，期限为99年。

在清朝官员的坚持下，清朝保留了对九龙城寨的控制权（留有700官兵驻守），并未将其与新界一起租给英国。

自此九龙城寨成为香港境内中国唯一没有割让（香港岛、九龙）或租借（新界）给英国的土地，成了清朝在港英时代的一座“飞地”。

期间，英国总督卜力曾派兵进入九龙城寨，但在李鸿章的强硬态度下，最终归还给了清朝。

这就导致，英国无法进入九龙城寨执法，可是，清政府又无法绕过英国控制范围进入九龙城寨。

图片出自网络

这样模糊的地带，在社会动乱期间，既会成为逃难民众的庇护所，又会成为不法分子的天堂。

中华民国成立后，曾就香港的主权问题与英国探讨，未达成协议，但保留了对九龙城寨的主权。

1941年倭军入侵香港，最后倭军击败英军，占领香港及九龙城寨，并将九龙城寨的城墙全部拆除。

1945年倭奴战败投降，中国收复九龙城寨。

在日本占领香港期间，饱受战火的香港人与露宿者们在这里寻觅到一方庇护，便于此扎根，其后大量难民又自内地涌入。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来自天南海北无家可归的人们聚集于这一隅天地之中，混乱无序的建筑物中，他们先后占据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尽管，这个空间逼仄而幽暗。

03

不折不扣的贫民窟

随着住户的不断增多，居民们先是在城寨两侧建起了许多楼房。当外围空间耗尽后，继续向内拓展空间。当榨干每一寸土地后，开始自行往高处建造房屋。

由于没有蓝图，没有规划，没有统一管理，新修筑的房屋如同未经修剪的灌木枝杈，肆意地朝四面八方伸展。

久而久之，曾经低矮的碉楼寨城，在砖瓦的堆砌与水泥的浇灌之中，成长为高耸无序的九龙城寨。

建筑最为密集之时，置身于九龙城寨之中，几乎看不到天空，仰望过去尽是四通八达的城寨道路。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这种蜘蛛网似的分布，即便是在城寨居住的人也容易迷路，更罔论外来人员。

城寨的人们与邻里真正做到了“近在咫尺”，每户人家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墙壁”。如果邻里和睦倒也无妨，一旦有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小事儿摩擦，整个城寨都能听到对骂的声音。

城寨的采光自然是个难题，饮用水更是难上加难。

城寨内的八个水管均远离住宅区域，而且一天之内仅有八个小时的供水时间，居民们每天都要提早前去将水运回家中，碰到停水等情况只能自认倒霉。

而且，偌大的城寨只有两个公共厕所，那随地大小便的事情就司空见惯了。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但是人们除了生存，还有生活需求。城寨内到处都是无执照的医生、厨师，竟然还有工厂。

商铺、工厂的污水和随地大小便的恶习，让城寨的环境进一步恶化。

加上历史归属问题，中国无法贸然接管；而殖民者英国政府原本试图接管，却屡次遭到城寨居民的坚决反对；皇家香港警察则无权进入城寨，因此也没法管。

随后几十年，在混乱的管理中，九龙城寨成为一匹脱去缰绳的野马，在九龙半岛以北的土地上恣意张扬，逐渐成为污秽与邪恶、罪恶与肮脏滋生的温床...

当时的城寨内划分为两片区域，一部分是普通民众生活的取悦，一部分则是社团领地。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城寨内既然有商铺还有工厂，那社团肯定会凑个热闹，来收取“保护费用”。普通民众自然敢怒不敢言。

而且，倘若有警察进入城寨，一旦被识破便会被社团围追堵截，遭受性命之虞。

04

罪恶浇灌出的欲望之花

在城寨内的社团有两股势力，一股是“15-1”K，一股是龙五他爹的组织。他们把持着城寨深处的灰色产业。

“面粉”生意充斥着大街，还分着“红”和“白”两档，24小时营业。

这种混乱连港府都看不下去了，60年代在城寨的老人街修建了一个公厕，那些瘾君子们称为“升仙亭”，就是面粉吃太多大限将至的时候，爬到公厕坐等升仙。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鱼蛋妹的妈妈就是“糟猪花”，杀害她妈妈的渣男是个“瘾君子”

赌博在这里更是常见，城寨的社团甚至在香港上环设有轮船，招徕大量的赌狗到城寨赌博，社团负责保护其安全。

为了照顾这些灰色产业，主动或间接造成了色情泛滥。

城寨的色情业聚集在大井街，短短一条街上，有五六个窝点，只要踏足街道，就会有人上前主动跟你打招呼。

很多女性并非自愿“下海”，而是被拐卖，她们有一个更为低贱的称呼：“糟猪花”。

其实，港英时代好几次曾想过拆除九龙城寨（一半是刷存在感，一半是城寨太高，对启德机场的飞机起降有影响），但都因城寨居民的反抗作罢。从这个行为来看，城寨充满罪恶的同时，这里的居民似乎又有强烈的民族情感。

九龙城寨剧照|出自网络

但无论清政府还是后来的民国外交上的孱弱无能，导致他们的诉求始终未能被正视。

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在达成香港回归的初步协议之时，也规划了九龙城寨的拆除时间。

1994年4月，九龙城寨被彻底拆除。1995年8月，港府在原九龙城寨基础上建成“九龙寨城公园”。

迄今为止，只要关于九龙城寨题材的港片收视率都不错，但人们怀念的是港片高峰期的硕果累累的果实本身，而不是怀念结出这些丰盛果实的一言难尽的环境和土壤。

如陈慎芝所言，《九龙城寨》电影主要讲的是兄弟情，没有揭秘性，他感叹当时的九龙城寨真是人间地狱。

陈慎芝&基哥（抽烟者）|出自网络

但吊诡之处在于，恰恰是这种土壤，催生出了港片犹如恶之花般令人炫目和回味的果实。

期待港片能够打破“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在如今政通人和的环境下，有更多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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