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好县｜“一脚踏三省”的花垣：在曾经的“锰三角”寻找沈从文的“边城”

▲湖南湘西边城茶峒景区内“一脚踏三省”界碑

红星新闻记者｜胡闲鹤 主编｜蓝婧

编辑｜郭庄 责编｜官莉

5月2日，湖南省湘西州花垣县依旧阴雨连绵，但“边城茶峒景区”的客流却比假期首日多了两倍，并在第三天到达顶峰。 花垣县的边城镇原名叫茶峒，是沈从文小说《边城》的原型地。多年来，关于“边城”的小说、影视被大众所熟知，但很多人却不知道这座小镇。 花垣曾是“锰三角”之一，在当地的矿业转型中，旅游业成了寻求绿色发展的一条重要出路。现在，这里吸引了越来越多来自都市的游客们。 当地的文旅从业者和管理者自豪并感激沈从文留下的这一文学遗产，“边城就在花垣茶峒”，大概是现在他们最想告诉外界的一件事。

“一脚踏三省”的小城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五一假期，边城茶峒景区的“一脚踏三省”界碑常被游客围得水泄不通。

界碑附近，设有“一锅煮三省”摊位，细看得知，煮的是来自三省市不同的鱼——这是景区里很多餐馆都有的一道主菜。这里地势复杂，水系发达，植被茂密，在游船上，游客可以领略两岸三省的风情。

深处武陵山腹地的花垣县，地处湘、黔、渝三省市交界处。距离县城25公里的边城镇原名为“茶峒”，始建于1803年，为湘西四大古镇之一，它与贵州松桃县和重庆秀山县隔河相望。

▲边城茶峒景区

2021年，张吉怀高铁建成通车，是湘西州的一件大事，被当地看作旅游业的新机遇。现在，外地游客乘高铁抵达位于州府的吉首东站后，穿过一道门就是汽车站。客车出城上高速行驶不到1个小时，就到了花垣县城。

进入初夏，这座南方县城的烧烤夜市生意火爆，满街都弥漫着卤虾的香味。晚上10点，在花垣县城主干道的一家夜市，老板建议顾客优先点烧烤或者卤虾。“人太多，吃炒菜恐怕不好等。”白天，穿行在县城的街道，既可以看到多家全国连锁的奶茶和咖啡品牌，也可以看到循地势建在大桥下的居民楼，现代商业和传统生活形态交织着。

平日里，这个偏远县城的酒店“很少有人”，假期里却房费高企，住宿条件稍好的酒店更是一房难求。在花垣经营酒店近20年的王先生介绍，这几年，自驾来花垣的游客越来越多，尤其是周边的湖北、重庆、贵州三省市。

据当地官方初步测算，今年五一假期，花垣县接待游客超14万人次，同比增长11.6%；实现旅游收入超14010万元，同比增长8.03%。

“真正的边城”在花垣茶峒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边城》首段七个“一”的精妙描述被载入文学史。作为《亚洲周刊》“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第二名，许多慕名而来者以《边城》为导游图，依次寻觅文中的官路、白塔、石碾和船夫的坟，踏青石古道，登水边吊脚楼，听月光下飘来的渔歌，回味近百年前美丽动人的故事。

在模拟《边城》场景复建的“翠翠居”附近，游客们四处张望，抬头时惊喜地发现，一座白塔耸立在不远处的山头上。“茶峒原来其实并没有白塔，这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为了拍影视作品和旅游需要建的。”景区导游告诉红星新闻。

▲古苗河百瀑大峡谷景区

1982年在茶峒取景拍摄的电影版《边城》已成影视经典，其中刻画的翠翠、爷爷等形象深入人心。如此一来，关于“边城”的小说、影视和现实，三者构成了微妙的互文——优美的自然风景、淳朴的风俗人情，共同构筑田园牧歌般的边城印象，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们。

但直到今天，不少旅游博主在攻略视频中，依旧会把沈从文笔下《边城》的原型地指向同在湘西州的凤凰县。

实际上，作为湘西旅游发展的龙头，较早发展旅游业的凤凰古城的确率先使用了小说《边城》的文化资源——在大众的模糊认知中，小说作者沈从文是凤凰人，“湘西边城”顺理成章就在凤凰县。

与边城茶峒景区一河之隔的是重庆市洪安边城景区。这两个分属不同省市的景区不仅共用着“边城”的招牌，很多自然景观亦是共享互通。洪安边城景区简介称，其是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解放四川的第一站，也是“沈从文笔下《边城》小说的原型地”。

“世界只有一个边城，就在花垣茶峒。”高高竖立在湖南省境内的广告牌打出这句不无火药味的广告语，与河对面重庆市“渝东南第一门”的牌匾遥相呼应。

花垣的文旅从业者和管理者自豪并感激沈从文留下的这一文学遗产，而“真正的边城”在茶峒，大概是他们最想告诉外界的一件事。

曾经的“锰三角”发力旅游业

当地多名文旅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实际上花垣县以前的经济主要依靠矿业，不太重视文旅。近年矿业转型后，花垣县开始着力发展旅游业。

湘渝黔三省市交界的花垣县、秀山县、松桃县是中国锰矿储量最集中的区域，被称为“锰三角”。2005年，“锰三角”开采、生产过程中的环境污染问题等情况，被媒体曝光。同年8月，“锰三角”地区三省市环保部门和地方政府共同制定了锰污染整治方案。

经过多年整治，“锰三角”的帽子逐渐摘下，旅游业成了花垣县寻求绿色发展的一条重要出路。2016年编制的《花垣县旅游产业总体规划》提到，2023-2025年，确立旅游产业在花垣县国民经济发展中的主导产业地位。花垣打出了“首倡之地，世界边城”的口号——这里是“精准扶贫”政策的首倡地，也是沈从文笔下《边城》的原型地。

▲十八洞景区

湖南花垣十八洞文化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称“十八洞文旅公司”）董事长石昊东向红星新闻介绍，2021年起，花垣县把辖区内旅游相关国资公司整合起来，组建了十八洞文旅公司。“现在，公司负责全县县域内所有景点、景区资源的整合、投资运营和开发建设。”

起初，花垣最知名的景区边城茶峒被定位为“边城风情小镇项目”，以PPP模式（即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由湖南边城曲乐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建设开发及运营，项目一度被评为国家旅游局重点示范性旅游PPP项目。

今年年初，投资边城茶峒景区的社会资本退出，十八洞文旅公司开始接手景区的开发运营，计划进一步打响花垣的“边城”招牌。五一假期，尚未完全建设成熟的边城茶峒景区里，仍有工作人员在“翠翠岛”上施工，用刷漆在建筑体上临摹小说《边城》的节选片段。

在矿业转型的背景下，2023年，花垣县提出包括“新文旅”在内的四大产业发展方向。花垣县文旅广电局副局长刘新屏对红星新闻表示，现在，花垣县把旅游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引擎，已经成为了文旅融合型主导县。

打造“文化边城”，探索“全域旅游”

五一假期头两天，花垣县苗歌剧研究所所长蔡伟每天早上都要开车前往边城茶峒景区值班。作为志愿者，他的主要任务是在景区附近的高速路出口引导外地游客分流。“要想发展好旅游，服务态度特别重要。”蔡伟介绍，这个假期，花垣县多个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的员工都被安排到边城茶峒景区值班，以缓解景区的接待压力。

无疑，“边城”目前依旧是花垣旅游最重要的招牌和文化资源。

2016年的《花垣县旅游产业总体规划》提到，“就花垣全县而言，边城不止是茶峒，整个花垣都代表着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她是神秘湘西的重要组成部分，仅从这个方面而言，也应该把整个花垣打造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化边城。”

▲“翠翠岛”上仍在施工

在部分网络平台的湘西州“五一人气榜”中，边城茶峒景区的热度排第三。边城旅游开发兴起的态势，让部分茶峒本地人产生隐忧，他们提醒，“在建设硬件设施的同时，更应该着力深挖沈从文《边城》的人文精神。”

“全国的古镇太多了，我们还是想打沈从文和边城的文化招牌，把它的价值和内涵充分挖掘出来。”石昊东表示，目前，边城茶峒的业态仍是偏向原生的，“但古镇旅游市场存在的同质化现象和杀鸡取卵的商业行为，都是我们需要尽力避免的。”

据介绍，花垣正依据县域内三个A级景区的自身特点打造出“三色”：5A级十八洞景区的“红色”，4A级边城茶峒景区的“古色”，4A级古苗河百瀑大峡谷景区的“绿色”。

“这些景区各具特色，都有非常大的发展潜力。但进一步的开发建设，面临的挑战却是类似的。”刘新屏介绍，花垣发展旅游实际上遵循着“全域旅游”的思路，希望给当地居民带来收益、带动相关行业的发展，同时也希望他们能以主人翁的心态参与进来，促进旅游的发展。

“但如何去向老百姓深入传达这种理念，如何在依法行政的前提下统筹规范好相关行业，我们一直在探索实践中。”刘新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