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法官倒在工作岗位：关于法官的职业保障和干部困境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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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日，法院系统又出讣告：“享年39岁”，正当年。而业界自媒体统计了单在国庆以后，已公开报道中竟已有4位法官离世。

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悲情，那些倒下者不敢说于共和国的司法是何等的损失，但就其家庭而言，俱是顶梁柱的角色。骤然倒下，便是大厦的倾塌，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标题之所以未用量词“位”，并不是对那些因过于繁重的工作以致猝死者的不尊敬，而是对现实的冷静直面。到最后，到倒下，乃至一开始，何曾被有效的重视和关心过？假使有过，又何至于这般境遇？

说到底，大都一个个体而已，一个劳动力而已，一个命如草芥者而已。即使何等的悲凉，却又何其的客观。

从人性的温暖处看，便是以上。但若从人性的冷冰，这些年因倒下者屡见报端，便不觉得新鲜，倒变得稀松平常。几分钟的感触以后，便又投入繁忙，根本来不及审视当下的自我。没有反思，也缺少刺痛。

实际上，这无可厚非，并不能去苛责。不能武断地斥责为人性的麻木，而应该说这是人性的客观规律。且不说封建王朝时代看客对杀头屡见不鲜而麻木不仁，单就十八大后开始反腐行动以来，被拉下马者数量、职级和权势屡创新高，以致群众从一开始的惊愕、新鲜到如今的不过尔尔，皆是多见不怪。群众的胃口也大了，现在不是个厅级干部落马，都很难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然则，从情理上，旁观者或曰看客可以熟视无睹，但作为圈内人和有良知者的角度，面对一个群体经常发生上述悲剧的问题，每个其间者皆应予以审视。

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偶发性的问题了，已成“规模”。而当你倒了，你所珍视的那些会怎样？你不敢想象，却不得不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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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官媒大推的“强制休息令”事件（一位连续工作28天的民警，妻子又即将临盆，单位于是发出命令强制要求其休息），点赞者众，为这位民警的敬业高歌；但“杂音者”也不少——在这个年代，还在宣传这种“泯灭人性”的事迹，是何居心？

倘若细究，这和早年间报道“新婚之夜抄党章”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不按常规不合人性的“骚”操作。表面上宣传者的目的在于宣扬忠诚和讲大局，但实际众所周知广大群众不是吃素的，根本不会买这个帐，他们普遍认为这都是“噱头”“作秀”“搞表面文章”“形式主义”。

更为重要的是时代变了，这样的宣传根本经不起推敲。从根本上，这样的操作恰恰反映了宣传人员的幼稚、呆板、老套的思维，以及当事人所在单位在管理体制和能力上存在重大问题，再宏观和深层次一点就是体制内老派队伍建设风向在面对新时代新问题时还显得捉襟见肘。

所以，这样的宣传到底是真心褒奖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式的“低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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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39岁法官骤然离世和民警被强制休息的事件，我们当然可以批评他们不爱惜自己身体和不顾家，但主要的责任还是在单位一方，起码有莫大的关系。

毫不客气地讲，这些事件都直接反映了所在单位在队伍建设和人员调配上的不力。尤其是前者，还反映了当下考核机制不合理的问题。只要这些问题不解决，那些令人痛心和奇葩的报道仍将屡见报端。

当然板子也不能全部打在当事人所在单位身上，因为从报道看，这些单位都是基层和下级而已。说实在的，作为下级和基层，囿于当下，他们只有服从，根本拿不出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主要是没有权力和能力去解决，虽然常常处在捉襟见肘的地步，但唯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勉强维持着，并没有实质的出路。

这不前几日，安徽滁州市中院出台对基层法院的刑事案件搞内审和请示的规定还闹得沸沸扬扬呢。反映了什么，无非是上面来的什么，基层都要接着。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典型的官僚主义。

毫不隐晦地讲，基层所面临的人员不足、任务繁重、考核不合理等各类问题，并不是当下才暴露出来的，上面也并不是看不见，但是就是视而不见。

基层要编制没有，要待遇不给，不考核不行，不压担子总觉得基层整日无所事事，干得好稍微意思一下，干不好使劲骂玩命儿处分。没别的本事，“指导”能力超一流。如此，才能体现上级的“高大”嘛。

但这就真的合理吗？常说行业内最忌外行领导内行，他们对专业不通，但身为领导又要显示“权威”，其结果如大家所见。而当反思总结，领导又怎么能有错呢？前段时间国家体育界搞什么体能测试，尤其是什么象棋项目也有要求，真就是有够扯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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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根源首先在人，其次在于制度建设。人的问题就是官僚主义和长官意志过于强烈，管得过宽过细甚至于不会管，又总想着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好事，其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品格去推动相应的制度完善。

总有一帮老派的领导干部拿着老旧的套路去解读和解决新形势新问题，以致于常常碰壁，招致大量非议和唾骂，却又反过来批评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服从领导、越来越不讲大局、不讲奉献、没有集体意识。

殊不知年代变了，过去讲集体主义讲奉献是底子薄，唯有抱团取暖才能跨越式前进。而现在底子厚了，有各自为战的底气和能力，大家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路子去走，不必过分让渡自己的权益。

当然，并不是不讲高尚不讲奉献，而是既要有情怀也要有相应的激励机制。不能武断地批判现代人太现实，其实可以说现代人更务实。在礼崩乐坏的年代讲恢复周礼，就是认不清形势的表现，是逆潮流的落后思维。

何况，有些领导干部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维护自己的一己私利。在革命年代，那可都是领导干部带头冲锋陷阵的，不是干部不是党员还没有牺牲的资格。现在呢，有多少领导干部面对追究问责退避三舍，面对问题让“兄弟们给我上”？大家都很怀念那个“同志们跟我冲”的高贵。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带头的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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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就着法官正当年却不幸去世的问题，着重谈谈当下法院队伍建设等方面问题。一家之言，欢迎拍砖探讨。

随着法治建设的推进，国民的法治意识大幅提升，法院的案件受案量也在大幅上扬，但是人手几乎没有增加，甚至说还在减少。因为面对繁重的工作、不合理的考核和付出收入不匹配的境地，这些年法院出走的人员并在少数，而在出走者多以中坚力量为主。这也难怪，没两把刷子，谁敢杀入江湖。

另一方面，现在的入额法官又有那么多的办案任务，但比较起来，自身收入并未像律师那般办得越多挣得也就越多。这就十分不合理，干多干少一个样，在体制内长期存在的这个顽疾仍未解决。以致于有的早早放弃了入额的想法，他们笑言入额增加的那些钱都不够买药的。

所以，我也一直主张“多劳多得”，哪怕办一个案件给个几十块钱，对法官而言都是个安慰。到年底结算的时候，总结这一年来的工作，也有个物质奖励是不是。比较律师费是九牛一毛，但他们的心没那么大也没那么贪，现实往往是如此浅薄的补贴不过是奢望。

就连员额改革增加的那些银子，其他系统还唠叨个没完没了眼馋得不行，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我说，不是说搞司法的就是高级些理该多挣点，而是司法作为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的定位，以及如此繁重的工作任务，加这点还远远不够。

其实，给人员增加收入，目的更多在于留住人才。不能成熟一个好的法官就跑一个，那样的话司法体制改革和法治建设的成果还怎么维护并进步？以审判为中心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实在人身上，要靠经验丰富的法官去实现的。

还有点，给法官足够的自主权。司法要干净，一定要单纯。

试问，考核的存在什么价值吗？玩什么结案率有意义吗？一点都不尊重客观规律嘛，非要玩什么“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这都过分发挥了吧？以致于很多奇葩问题新生，比如现在立案都要提前排队抢号，去晚了还不给立；年底不给立案，等元旦过后再来；或者明明今年立的案件，非安排上次年的案号……真·特色，贻笑大方。

要我看，下指标和搞考核不过体现上级的威武和领导力了而已。有那功夫多钻研业务不好吗？

总之，各类不合理的考核指标早该取消了，上下级之间同志之间一点信任感都没有吗？积极性还需要调动吗？立案数量飙升和群众的司法诉求暴涨还不足以催促同志们快马加鞭吗？还需要各位大人再来几鞭以显示鞭法一流吗？何况不是还有监督问责和终身追究等紧箍咒吗？所以，各级法院彼此各司其职不好么？

我看很多问题，上级只要不跟着瞎参与，基层都能搞得好的很，反倒是上级一掺和就搞得难以直视。因为他们不在基层，不了解实情，常常瞎指挥。

还有那些什么文明创建、扶贫等等吧，也不要拉着人家法院的干了，就让法官安安静静地一门心思地钻研法律写判决书。现在的法院大都沦为各级政府的一个部门了，跟那些局一个待遇，什么破事都拉着，在案多人少的情况下不去还不行。虽然一把手和人员升迁归一级党委管，但司法独立就让他们独立好了，少他一个不少，也不碍事，不影响尔等“高贵”的地位。

一粒老鼠屎能坏一锅汤，但一个好干部能带好一整支队伍。好的干部标准是什么？我认为是当好同志们的勤务兵，在法院系统，就是为大家搞好审判后勤服务工作；法官们就老老实实地去裁判，其他的都不要操心；缺人给你配，缺钱给你拨，不合理的考核指标全没有，不必要的工作不给你安排。当然，你们要再干不好，再搞什么腐败小动作大干戈的，也别怪领导不客气。

还有一种事关单位全体人员绩效或奖励的考核或曰评选，将领导班子的表现和民意调查结果作为重要指标，所占权重巨大。有的还规定，如果一把手或班子成员出了问题被查处，则一票否决。

这样的考核或评选机制也是十分不合理的。即使班子成员在一个单位中占有核心位子，但毕竟其还不过几人而已，居于少数。以少部分人的表现评价整个集体的面貌不客观、全面，进而影响到集体中占多数数量人员的切身利益，十足的不科学。何况，领导班子所享受的待遇，以及奖励本身就优于其他大多数一般同志，不能共荣誉，又为何共担责任、承担不利？

这种将对领导班子的评价与大多数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操作，出发点可能在考虑到班子在单位中的重要位置和影响力，督促其积极进取。但在实际中囿于利益，无法真实反映民意，以致于民意调查时，总有人需要“违心”。否则不只是招致领导的压力，还要面对来自其他同志的非议。为了共同利益，可以没有“真相”。

所以，这个问题上，完全可以将领导班子的评价在单位考核中的权重减少。更不能搞一票否决，这对其他非领导同志是不公平的，领导犯错下属跟着挨罚——没有这个“连坐”道理的。更合适的方式，可以是领导班子和其他人员分开考核，毕竟各自工作内容和要求不同。不必担心破坏彼此的关系，反倒有助于科学评价，推动真正意义上的上级对下级的有效领导和下级对上级的积极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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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扯了这么多，不见得都对，但有一个问题是对于顽疾总需要有人去深层次思考，去从根源上去体制机制上解决掉，不能所有人都麻木地承受着任由其肆虐。

有人可能还会说，这些问题大家都知道啊，但是说了有什么用呢？于事无补啊！过一天是一天呗。你看看，理想和热血就是这么没的。所以我认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民意成规模，难道还有人敢逆潮流而行？

沙滩上被冲上来的鱼，能救一条是一条。人人都能呼喊一声，就能响彻天穹。作为法律人，尤其不能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审判都没有，就先在自己脑海的法庭把自己判了死刑。喊都没喊，反抗都没反抗，就那样躺下受辱，甘心吗？

而多表达意见也是有用的。据悉，某地在上级巡视期间，上下干部均表达了工资待遇低的出境，在巡视结束后不仅将前任克扣粮饷的主政者拿下、净化了队伍，而且在次年为全体人员涨了工资还补发了奖金，一时间皆大欢喜。

另外，下面的人多说说话，领导就知道有人在看着在盯着，就会有所忌惮，也就谨言慎行了；若都默不作声，他们反倒胆大妄为。朗朗乾坤，民意难违，民声可畏，都不是假的。自己的利益不争取，谁为你心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但是也有些道理。毕竟，你饿了都不肯哭，领导还以为你不饿呢。

有些人也特别搞笑，那就是明明引起共鸣，很多人阅完后赞不敢点赞，不敢评论，不敢转发。活得也是够拧巴的。

有人还会问，不怕吗？我有时候就是觉得很多人就是太软弱了，尤其圈内，大都是知识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且不说，连胆子也变小了。其实我们应当坚定一个信念，只要为公而无私心，何惧之有？无论到了哪，这个理都能说得过去。何况，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可怕。有的人啊，思想上巨人，别说行动了，连在语言上都成矮子。

面对顽瘴痼疾，必须下猛药。再这样下去，下一个倒下的是你，你还顾得了那么多？大多时候干不动了并不是你不行了，而是要勇敢面对机制不合理的现实了。不能硬扛，硬扛会压垮自己的。还是要站起来表达，要人要钱。就跟革命年代，你让我拔碉堡，起码给我人给我枪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END

本文作于202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