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上九点半,溶溶月色从窗帘透进来。
遥遥已经睡着了,还握着我的手,等她睡安稳后,我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我打开手机,丁炀发来微信问遥遥睡了没。
我笑着回,“睡了。”
几分钟后,丁炀来敲门了,手里拎着几罐啤酒和一个小蛋糕。我有些心酸,“委屈你啦,明明是寿星,却像个做贼的,还等了我这么久。”
丁炀笑笑,“为了你,我愿意。”
我心里一甜,在他脸上飞快一吻。
我跟丁炀交往一年多了,全世界都知道我俩在谈恋爱,只瞒着女儿遥遥,因为怕她接受不了。按理说,我是单身可以自由恋爱,但遥遥才不到9岁,而且跟前夫感情特别好,在她心里,前夫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让她淡忘亲爱的爸爸,接受丁炀,始终有点残忍。
我只能借助时间的力量。
02
我跟前夫是朋友介绍的。
我们从恋爱到结婚到生女儿遥遥,一路顺风顺水,也许就是太顺了,才突然出了事,而且一出事,就是致命的。
前夫在遥遥5岁那年出车祸离世,在我悲痛欲绝赶去医院时,才发现跟他一起出事的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哭得肝肠寸断,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懂了她的身份。
我跟前夫感情虽然早就不如热恋时期,但我们还算相敬如宾,尤其是前夫特别疼爱女儿遥遥,别的爸爸下班玩手机,他永远都是陪女儿,从来没对女儿凶过一次。
那时候,我认为夫妻感情不好,可为了女儿也不是不能委曲求全,毕竟在生了孩子后,所有人,在我心里都自动地排在了女儿后面。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办完了前夫的葬礼,以及商谈了赔偿事宜,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前夫人都没了,我还打听她做什么呢,眼下我能做的,不过是好好陪伴女儿,让她慢慢度过失去父亲的伤痛。
5岁的遥遥虽然还不懂生离死别,她用天真的口吻问我,“爸爸去世了,是在天上吗?爸爸还会回来看我吗?”
“我想爸爸了……”
我耐心地跟他讲,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等她睡了,我坐在床边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夜。
我想,只能让时间来稀释女儿对爸爸的眷恋了。
在前夫去世两年后,连婆婆也来劝我改嫁的时候,我坚定地拒绝了。
我只想好好陪女儿长大。
03
遇见丁炀是个意外。
那时候,遥遥7岁了,对于爸爸的记忆也渐渐淡忘了一些。我上班的公司要迁移去外地,我只能换了一家公司,丁炀就是我的新同事。
那时候我也才彻底走出前夫去世的阴霾,丁炀小我四岁,二十出头时也跟女友领了证,可是没到结婚就分道扬镳了。后来,在我以他年纪小为由拒绝他的时候,他说,“我年纪小,可我也是二婚老资格了。”
我忍不住笑了,丁炀自动忽略我的拒绝,继续开始追求我。
其实,我也并非不喜欢他,毕竟他长得帅,人也好,就连穿衣打扮也是我喜欢的风格,我那颗枯竭的心在姐弟恋的诱惑下,一点点温润起来。
我问丁炀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毕竟公司里那么多年轻小姑娘。
丁炀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我很特别,有点像他喜欢的女明星周雨彤。
瞧,年轻的男孩子多会说话呀,让人如沐春风。
我说,“我也喜欢周雨彤。”
丁炀看我的眼神,忽然亲密起来。
那一刻,我想起了跟前夫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女孩,看起来也就20来岁吧,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报复感似的,觉得跟丁炀也未尝不可。
我跟丁炀的聊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暧昧,但这一切我都不敢在遥遥面前表露出来,我的手机也加了密码。
丁炀说,“谈恋爱的目的,不是结婚。以前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却觉得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才是耍流氓。”
我也深以为然。
结婚应该是恋爱自然而然的结果,爱会倏然而来,也会骤然而逝,就像一棵树开花从来不是为了结果。
因为不管是否能结果,花都是要开的。
04
我跟丁炀暧昧了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我没有去考虑结婚与否的话题,我已经30多岁了,享受一下爱情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对于遥遥来说,可能无法接受,所以我跟丁炀的恋爱,是秘密进行的。
跟丁炀恋爱半年后,我告诉了我的父母,他们还是觉得丁炀比我小太多,也没有孩子,担心我俩走不到头。
我不能跟他们说那一套开花结果的理论,只说,反正现在喜欢就行了。
丁炀真的很好,什么都以我为先,上班的时候我们天天见面,下了班我得回家接遥遥,等遥遥睡着后,我们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就连丁炀的生日,我也没办法及时帮他庆祝,只能等遥遥睡着以后。
我点了蜡烛,小声帮丁炀唱生日歌,给他拍照,然后我们一起喝了点红酒,依偎着看电影。
到深夜12点以后,丁炀才回去,我送他下楼,他让我赶紧回去,别等会儿遥遥醒了找不到人害怕。
我抱着丁炀,“你父母怎么说?”
丁炀说,“没什么,就是催我结婚,现在他们已经接受你了。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了。”
我当然愿意,只不过顾虑到遥遥,我始终没敢应承。
看着丁炀的车开出小区,我一个人上楼,在沙发上发呆,周遭静得只能听见我的心跳。
起初,我跟丁炀在一起,没有告诉他父母,直到三个月前我跟丁炀的事,被他父母发现了,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但是丁炀异常坚持,还当着父母的面说要跟我结婚。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感动的。
大概他父母看我们是真的要结婚,也渐渐不反对了,只想让他尽快结婚,现在只剩下我这边,只要我答应,他立刻准备结婚事宜。
我失眠到凌晨两点才睡,清晨六点,丁炀就发消息给我,他说,是时候把他介绍给遥遥认识了。
还列了具体的方案。
比如他会游泳,可以假扮游泳教练,教遥遥游泳,这样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
我睡眼惺忪,听着他兴致勃勃的语音,不由地清醒过来,听完后我不禁湿了眼眶,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爱着我,为了我什么都愿意。
这让我怎么能不感动呢。
05
暑假开始第二天,我带遥遥去见了丁炀。
他以健身教练的身份认识了遥遥,我在一旁观察遥遥的反应,心里紧张得发抖。
还好遥遥挺喜欢丁炀,还说要继续学游泳。
暑假前十天,我每天都带遥遥去找丁炀学游泳,一下班,我跟丁炀就兵分两路,再到游泳馆碰面。
遥遥第一次跟我说丁教练好帅的时候,我激动地告诉丁炀,他也高兴坏了。
丁炀不是闹着玩,陪遥遥玩水,他一有空就在网上研究小孩子学游泳的技巧,然后再细心地教给丁炀。
搞笑的是,还有别的家长真以为丁炀是游泳教练,还要报他的班,丁炀没有教练证,只得找理由拒绝。
遥遥学了十节课后,已经学会了简单的蛙泳,虽然游得还不够丝滑,还至少能游一点了,她特别开心。
我跟遥遥说:“咱请教练吃顿饭感谢他一下吧。”
遥遥高兴地点点头。
那是我跟遥遥第一次跟丁炀一起吃饭,是遥遥爱吃的西餐厅,我跟丁炀都很高兴,不时用眼神交流。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遥遥跟丁炀已经越来越熟悉了。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有个宝妈在更衣室说,“你老公好年轻啊。”
我心里猛然一震,开心又害怕,立刻去看遥遥在洗澡,应该没听见。
还有一次,一个小男孩对遥遥说,“你爸脾气真好,我被我爸骂死了!”
遥遥笑着说,“他是我教练。”
学了一个月后,遥遥已经完全会游了,但丁炀不放心,一直在岸上盯着她游。
我鼓起勇气跟遥遥说,要不要请教练来家里吃饭,遥遥想也没想,就愉快地答应了。
那晚,丁炀带了许多遥遥爱吃的水果零食来家里吃饭,还一本正经地穿了西装,遥遥毫不吝啬地夸他帅,丁炀乐得眉开眼笑。
那晚,我既紧张又害怕,一直观察遥遥的表情,好在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晚上九点,丁炀走了,其实他是在楼下,等遥遥睡着后,他才又上来。
我不禁感慨,“没想到遥遥这么喜欢你。”
丁炀一脸自豪,“那当然了,连她妈都喜欢我。”
我扑哧笑出来。
06
暑假结束后,遥遥跟丁炀俨然好友一般了。
遥遥的电话手表里还存了丁炀的手机号码,有空就给他打电话,丁炀一周来我们家吃一吃饭,天气冷了不能游泳,丁炀又开始教遥遥打羽毛球。
遥遥9岁生日,她主动提出邀请丁炀来家里庆祝,我告诉丁炀的时候,他直呼太不容易了,再过一阵子,也许就告诉她,我们在一起的事了。
遥遥生日那天,丁炀给她订了一场小型生日会,让她请了要好的同学来家里吃饭,同学问丁炀是谁,她骄傲地说,丁炀是她的教练。
晚上睡前,遥遥忽然跟我说,“妈妈,今天有个同学说她以为丁教练是我爸爸。”
我心里顿时一阵慌乱,“那你怎么说的?”
没想到遥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我也觉得他像我爸爸。”
我愣住,眼眶里顿时都是泪,我悄悄擦掉眼泪,问她,“那你想让丁教练当你的爸爸吗?”
遥遥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有爸爸当然好了。”
我把这些发微信告诉丁炀,他发来一连串大笑的表情包,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了。
丁炀之所以喜欢遥遥,想要被她肯定,不过是因为他爱我,爱屋及乌。
我又何德何能被他这样爱呢。
想到这里,我想,也许是时候告诉遥遥,我跟丁炀的关系了。
不久后,我跟丁炀开始一起去接遥遥放学,再一起带她去吃饭,让她一点点意识到我跟丁炀的关系。
正当我跟丁炀不知道要怎么跟遥遥说我们的事时,她忽然问我们,“妈妈,你跟丁教练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跟丁炀都愣住了,一时间我俩四目相对,不知如何回答。
好一会儿,我紧张地问,“你觉得我应该跟丁教练结婚吗?”
遥遥说,“妈,虽然我还是小孩子,但我也不傻。哪有游泳教练还教我羽毛球的,哪有游泳教练只教一个小孩的,哪有游泳教练只会蛙泳的。”
原来遥遥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丁炀顿时红了脸。
遥遥还说,“还有,我根本就不喜欢打羽毛球,以后能不能不学了?”
敢情学羽毛球是为了我啊。
我跟丁炀顿时哭笑不得,眼里却泛出了泪花。
没想到,我以为难以跨越的高山,就这样被遥遥轻松摆平了,原来小孩子什么都懂。
那晚,丁炀走后,我跟遥遥聊了很久。
她问了很多关于她爸爸的事,对于他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她记忆里的爸爸已经淡去了,就让他以美好的形象永远留在女儿心里吧。
遥遥也问了我跟丁炀的事,甚至问,我们会不会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孩可真早熟啊。
最后遥遥睡着前,抱着我说,“妈妈,我帮你考验过了,丁教练人很好。妈妈,我希望你幸福。”
顷刻之间,我泪如雨下。
07
十二月,我跟丁炀结婚了。
遥遥是花童,她自己选的小裙子,还帮我选了手捧花,帮丁炀选了领带。新婚之夜,遥遥主动提出要跟爷爷奶奶回家,让我俩过二人世界。
我心里酸涩得要命,我的女儿也太懂事了,在她心里,只要妈妈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我跟丁炀结婚后,跟遥遥一起住。
今年遥遥10岁了,渐渐长大了,丁炀也开始避嫌,生活里也只帮忙他能帮的事。
遥遥也开始叫丁炀爸爸了,偶尔也叫他教练,第一次叫丁炀爸爸的时候,他激动地差点哭了。
未来,我跟丁炀是有计划生孩子的,我相信,即使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他也会一如既往地疼爱遥遥。
我作为遥遥的妈妈,也一定不让她有半分委屈。就算二婚后,女儿仍是我生命中的第一顺位。
起初,我跟丁炀是因为互相喜欢才恋爱,没想到自然而然地走到结婚这一步了。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不确定和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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