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里的北川】北川都开路上的军事城堡

都开路上的军事城堡

东去龙州羊肠道，取而代之公路宽；

城名伏羌将军愿，羌地永平百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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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特大地震后，北川新建了一条从都坝通往开坪的公路，取名都开路。因为有更便捷的公路经禹里通往中心城市，都开路虽然是等级较高的水泥路，往来的车辆却不多。如若退回到几百年前，顺着都开路的走向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却被白草河上游的羌人所看重。《明实录》和清代《石泉县志》等文献记载了明代羌人顺着这条道路到龙州方向频繁活动的情形：

1461年，“番蛮要截粮道，入龙州、安、泉等地。”

1466年，“白草坝等寨聚众五百人越龙州境剽掠。”

1468年，“松、茂等卫所属白草坝等番屡寇安县辕门坝、石泉县大方关等处，焚庐舍，杀掠男妇二百余人，钱、谷、牛马无算”。

1469年，“白草坝番蛮纠合黄头、勒都等簇番蛮二百余，杀掳人财，欲行劫龙州等处”。

1475年，“番杀掳大印、旧州土民，烧毁江油县治（今江油市武都）”。

1535年“青片、白草等寨逆羌劫掠（龙州）双溪、大鱼”；

1544年，羌人“逼龙州，河西村民被掠”；

1546年，白草羌劫掠石泉县所辖羊角、白泥、大方等处，阻断官军粮道。

官方文书的上述记载，都只说到羌人如何外出“劫掠”，实际上这条道路也是羌民进行物资交换的重要通道。在今人看来，从开坪到石泉县城的路途更近，做生意何必要去龙州方向？推测其原因，可能是石泉县城人口稀少，通往内地的道路更加艰险，羌民用土特产交换外地的商品，肯定要选择商业更加繁荣的地方。明代处理民族事务的官员屡屡发出威胁，说是要“断盐茶，永塞入龙州之路”，也说明羌民所需的盐巴、茶叶、布匹等生活必须品，很多都是从龙州方向获得的。

永远堵塞进入龙州的道路，最初仅仅是官方的一种口头警告，真正使这个威胁落到实处是在1547年之后。这一年，松潘总兵何卿大胜白草羌之后，除了继续完善位于开坪乡的永平堡，还新修了万安堡、大方关、伏羌堡等城堡。这几个城堡自西向东一字儿排列，牢牢掌控了羌民所青睐的由开坪通往都坝的道路。

何卿给这几个城堡分别取名为永平堡、万安堡、大方关、伏羌堡，其中永平、万安、伏羌三个名字寄托了官方希望征服羌人、羌地永远平安的愿望，大方关之名可能源于城堡所在地的名字——大翻岭，当地人读“翻”如“方”，大翻就是大方，系方言读音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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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城堡中，永平堡在最西端，位于今开坪乡永安村，包括上城、中城、下城三座城堡。按照何卿《议征白草五事》记载，1546年官军正式进攻白草前先修建了下城，中城和上城应该是次年大胜白草之后完成的。三城依山就势，顺次而上，直达山顶，周围分布着9个被称为“墩”的烽火台。

▲永平堡附近的残存的云峰墩，在此向西北方向眺望，通往开坪镇的道路尽收眼底

永平堡三座城堡之中，中城最大，由内外两道城墙构成“回”字形布局，城内总面积达1.3万平方米。东西两面各开一道城门。内城中心有一平台，是驻防官军将领的驻地，也是松潘总兵巡行驻地，俗称“松潘正堂衙门”。

▲永平堡中城内的台阶，台阶上方是松潘总兵巡行驻地，俗称“松潘正堂衙门”

虽然历经数百年沧桑，永平堡的城墙仍保存完好。内城建有数户民居，当年的军事要塞成了羌人的家园。内外城墙之间，建有相当规模的庙宇，后来庙宇成为晓阳（开坪）乡政府、信用社、卫生所、乡中心小学的用房。

永平堡遗址是川西北地区较大的明代军事遗址，对于研究川西北少数民族的政治、军事以及明王朝对少数民族的统治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意义。上世纪80年代，永平堡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特大地震后升级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永平堡中城航拍图（魏昆明 摄）。内城和城外（照片左上方）都是当地村民的住房，内外城墙之间的学校用房已经空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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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堡东面的万安堡，位于今开坪乡万安堡村（原全益村）山梁上。现有部分城墙尚存，虽然树木丛生，但大致能够看出城堡的轮廓，城周约200米。通往都坝方向的古道从此经过，新修的都开路距离城堡也仅数百米远。万安堡村的党支部书记唐林说，过去这里不仅是前往都坝的必经之地，还有道路通达北川县城禹里，当年红军从江油进入北川后，就有一支从都坝过来的红军经过这里去参加了攻占禹里的战斗。从开坪东至龙州（都坝）、南至北川县城的道路，都是明代官军需要重点掌控的，在两条道路交汇的山梁上修建城堡，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几十年前，有个白坭乡的老人说这个城堡叫王安堡（当地口语之误），城堡下方有座古墓，墓碑上写着“黄将军之墓”。老人已经去世，现在没人知道他所说的古墓在什么地方了。万安村的唐林书记说，他也曾经看到过一座古墓，虽然已经被毁，但他还记得那坟头的石雕很是精致，两边刻着一幅对联，上联是“三面皆山归飞凤”，下联是“万安此堡斩卧龙”，横额是“皇封御穴”。

唐林记忆中的古墓，很可能就是白坭乡老人所说的黄将军墓。古墓的对联气势非凡，横额上的“皇封御穴”四个字更不是一般人敢用的。现在社会氛围宽松，带“王”字、“帝”字的名字都可以随便取，但在封建社会涉嫌“谋逆”，是要被治罪的。敢说这个墓穴是“皇封御穴”，肯定是有些根据的了。开坪一带明清时期属土司领地，直到清代后期才获得报考秀才的权利，并没有出现过大富大贵之人，所以这个墓主人极有可能是一个明代战死的将军。1547年官军平定白草时，有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从龙州（平武）出发进军小坝，万安堡是其必经之地。官军在极其险峻的深山中与羌人拼杀，折损个把将军是在所难免的。战后报请皇帝批示，将战死将军的遗体就地择址掩埋，说其墓地为“皇封御穴”就是名正言顺的了。因为找不到其他佐证，以上仅仅是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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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关在万安堡东面的白坭乡境内，当地人称其地为城子梁。旧时这里是石泉县的东部边界，再往东的都贯乡属龙州（平武县），1956年才划归北川。

大方关海拔较高，已非农耕区，因而未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城墙至今保存完好。城堡大致呈正方形，城周约200米，城内面积2000多平方米。现存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均在两米以上，东、西两面各开一门，门宽2米左右。城堡内外满是树丛和荆棘。

古文献对这座城堡的名称有不同的记载。《龙安府志》称：“大方堡，在（石泉）县东北八十里，左邻白草番”；又说：“双溪堡，在（石泉）县东北八十里，为白草、野猪窝、高鸡诸羌出入要路”。文中所说的大方堡、双溪堡都在同一个地点，按照《明史》的记载，准确的名字应该叫大方关。这里不仅位于西至开坪、东通龙州的交通要道上，还有道路经白坭、漩坪与小东路相接，所以才有白草羌由此阻断官军粮道的记载。据村民任朝富说，在城堡山下白坭方向大约五里的地方，还曾经设有“五里墩”。烽火台早已无存，仅剩下地名还在使用。村民说五里墩是古羌人为报警而设，其实是大方关守军用来监视白坭方向羌人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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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关再往东，就是位于今都贯乡皇帝庙村的伏羌堡了。据旧志记载，伏羌堡城周117丈，实测是449米。城堡修建在平缓的坡地上，西面几百米外名叫箭和垭的山口上建有绝番墩。据当地村民说，绝番墩附近还有个叫火烧墩的烽火台。

▲伏羌堡西面的箭和垭，又名箭竹垭，都开路由此通过。明代官军在此修建名为绝番墩的烽火台，为伏羌堡守军提供预警

伏羌堡与前述几个城堡一样，都是用来掌控通往龙州道路的。1475年，龙州土司为了防止关内白草羌干扰官军粮道，已经修建了罐子堡（在陈家坝）、徐坪堡（在桂溪垭上）和平武县境内的平通堡等城堡。清代《石泉县志》说，这几个城堡选址不当，所以何卿于1547年“废三堡而设伏羌，重兵守之”。这个说法有失偏颇，当年之所以沿着曲桂路修建城堡，是因为关内的白草羌极其“猖獗”，官军还不敢把城堡修到都坝去。1547年大征之后羌人实力严重受挫，官军才敢把防线向西北方向推进。

既然伏羌堡取代了罐子堡、徐坪堡和平通堡，那么就可以推测城堡内的驻军规模了。据明朝正德《四川志》记载，罐子堡驻军161人，徐坪堡89人，平通堡123人，三个城堡驻军员额共373人。伏羌堡取代了三个堡，驻军自然也会合兵一处。另外，伏羌堡后面有一处当年官军留下的石刻，其上刻有6个“总旗”的名字。按明制，总旗是领兵50人的军官，由此推测，当年驻扎在伏羌堡的官军大约是三百多人。

▲伏羌堡建成以后再无战事，戍边将士们产生了欣赏都坝一带壮美风光的雅兴，在城堡后面的山石上錾刻了“江山雄壮”四个大字，成为关外民族地区现存最早的汉字遗迹

在伏羌堡左侧有墓群一处，其中一块小石碑上刻有“故军周銮之墓”、“明万历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日立”等字样。万历十四年即1586年，并未发生官军平羌之战事，周銮可能是病故的军士。此外，据村民说，在伏羌堡附近还有“蒋洪武将军墓”，今墓碑已无存。

在北川境内，伏羌堡是仅次于永平堡的保存完好的明代城堡。虽然城堡内有大片空地，当地人说害怕“经当不起”，无人敢在此建房居住，而只在其中放牧牲畜。伏羌堡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来源：县决咨委

撰文：赵兴武

审核：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