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爬上床,从枕头下翻出红色小布袋,数了数,说:“过几天就要缴学费了,钱刚好够,到时候,你要陪着去学校,不然我怕那个滑头拿钱乱花,骗我们丢了,”
“孩子不是这样的人,”杨强咧嘴笑,“他敢这样,老子一定削他,”
“话别说太满,”周梅挑眉说:“去年,张家孩子不就是这样,老张辛苦的血汗钱呢,如果不是被乱花了,他今年也不至于出门打工,留孩子老婆在家,家里没有男人看着,孤儿寡母的,多可怜。”
“行,行,按你说的,钱,我看紧呢。”
杨强说着,要上床,周梅斜眼,贴上身闻了闻,“今天刚挑大粪,快去洗洗!我刚换的床单!”
“女人不就是爱臭男人吗?”杨强得意的搂紧周梅,“男子汉的味道!”
周梅挣脱就是一巴掌拍在杨强的胳膊上,“快去洗洗,”
“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哈,”杨强揉着周梅发红的手,说:“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我要是站在别的女人面前,那人家不得被我迷死。”
周梅羞红脸一笑,“少贫嘴,快去洗,等着你睡觉呢。明天还得去帮张家挑粪,要早点睡觉。”
“得嘞!”
周梅上过学,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人也长得秀气,做姑娘那会儿,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杨强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人高马大,空有一身力气,人称傻大个。
为了追求周梅,没少在村里闹笑话,人人不看好他,偏偏他抱得美人归。
天刚亮,杨强摸着光爬起来,随便洗漱后赶往路对面的张家。
一路走一路亮,正是农忙时,遇到了不少人。
迎面走来的牛二蛋远远就开始打趣,“杨强,你好福气啊,忙着这家,忙那家,就不怕累着。闪了腰,”
杨强不惯着他,张口就问候他祖宗,“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有着闲工夫,还不如去帮帮你妈挑大粪呢。”
“我开玩笑呢,”牛二蛋黑眉上扬,嘿嘿笑着,“瞧你,还当真了,知道你和张守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杨强朝他翻白眼,“我们周梅说了,少和你废话。”
牛二蛋自讨没趣,勾着腰走了。
张守国老婆煮了面条等着杨强,感激的说:“杨大哥,感谢你,感谢你,吃碗面再挑粪吧,”
“嫂子,张哥出门前交代我要多照顾照顾你们,我老婆也这样说,张哥之前没少帮我们忙呢,我也是在报恩,”杨强将面条放在桌上,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忙着干活呢,再给你挑点牛粪,你那点地也够用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张家媳妇握紧手,扭捏着身子,“如果不是你,我一个人不知道要跑多少个来回呢,”
“没事,没事,”杨强拿起挑兜,转身去了牛圈。
帮了张家,杨强顾不上吃饭,趁着余光还在,马不停蹄往家赶,家里老婆孩子等着他吃饭。
吃完饭,杨强招呼儿子女儿洗碗。
周梅要去梁家坐坐,聊会儿天,杨强立刻跟上去。
他们还没进院子,梁家媳妇就笑话他们。
“杨强,你是周梅跟屁虫吗?她走哪里,你就跟哪里,”
杨强嘿嘿直笑,不说话。
晚上,他们又将枕头下的钱数了一遍,一分不少。
转眼,到了要缴学费的日子。
杨强和周梅天没亮就起床,吃了早饭,拿上钱,准备带着孩子去学校。
他们正要出门,朦胧晨昏中,走来两个人。
张家媳妇说:“周姐,我就是想让孩子跟着杨大哥去学校,我也不懂学校那一套,这是学费,麻烦杨大哥也带着我们孩子去缴学费吧。”
“这也没什么,”周梅接过钱,数了数,确定数字,叮嘱杨强,“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吧,这几天活多,”
“放心吧,”杨强看看她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学校离村里远,杨强带着孩子回来已经是黄昏。
周梅放下地里的活,回家做饭等杨强,回去的路上听到有人在地里说话,她停下来听了几句,听到杨强和张家媳妇的名字,顿时脸色煞白。
杨强回到家,饭菜已经上桌,招呼孩子们睡觉后,周梅将院子里的杨强叫到了房间。
“阿强哥,”周梅犹犹豫豫,想了想,说:“以后张家的事情,你少管吧,”
两边帮忙,周梅确实要多担待些,杨强想着觉得愧疚,“梅梅,辛苦你了,明天,你在家歇着,活,我去干,”
“不是这个事,”周梅叹气,别过脸,欲言又止,“我不累,”
“那是什么?”杨强扑到周梅跟前,俯身抬头,追问,“我去帮张哥,这事,你点头了,我才去的。”
周梅知道杨强一旦追问起来,没个明白不会停下,只能说出了实情。
“村里都在传闲话呢,”周梅扶着杨强坐起来,说:“太难听了,我是怕影响大家的关系。”
“肯定又是那个牛二蛋!”杨强眼睛眯如细缝,怒吼,“上次,他就说过那些话,梅梅,你别相信他说的话,我和张家媳妇什么也没有,我是一心一意待你的,去她家干活,我也想着你,”
“好了,”周梅握住杨强粗糙的大手,安抚他,“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就是怕他们以讹传讹,让你在村里不好做人,将来张守国回来了,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还不得影响你们兄弟感情呢,”
“你放心吧,我的为人,张哥清楚,你也清楚,”杨强抚摸着周梅的柔软的小手,有了粗糙的痕迹,心疼的说:“我真是糊涂,帮了别家却累了自己的老婆,”
“这有什么的,”周梅抽回手,整理整理枕头,说:“好了,既然说明白了,关灯睡觉吧,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
那晚后,杨强刻意和张家媳妇保持距离,相安无事一阵子。
周末,孩子放学回家,杨强接孩子回来,张家孩子没人接,杨强一时心软,让他坐上了摩托车。
到了村口,牛二蛋几个人瞟了他们一眼,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杨强想到周梅受委屈,心里窝火,停下车,叫孩子们走回去,他独自去到牛二蛋几人跟前。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杨强块头大,身子直挺,拳头紧握,步步逼近,“再说一遍,”
几人缩到牛二蛋后面,支支吾吾,挑眼看向别处。
“你凶什么?”牛二蛋手抱在胸前,缩着头,说:“那是张家媳妇亲口说的,玉米地里跑出来的男人就是你,哎,你别瞪我,是她亲口说的,大家伙都听见了,”
杨强扫向其他人,其他人连连点头,含着声音回答,“就是她自己承认的,你不信,你问她去。”
“对啊!”牛二蛋来了气势,说:“你去问问她!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周梅告诉过杨强,凡事要讲道理,不能使用蛮力,他记在心里,为了让几个人心服口服,说:“行,我去找她问清楚,如果是你们撒谎,说坏话,我带你们找村长去!”
杨强转身到了张家。张家媳妇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嫂子,”杨强脚没站稳就问,“他们说什么玉米地的事情,是你说的?”
张家媳妇擦水的手停滞了,整个人像木头,直愣愣的站着。
“嫂子,你别怕,”杨强胸有成竹,说:“他们就是嘴碎,梅梅说了人应该讲道理,我们去找村长,这次一定让他们心服口服,非得有人治治他们,”
“杨强,”张家媳妇目光散乱,不敢和杨强对视,“你先坐下说吧。”
“不坐了,”杨强着急的说:“衣服,你也先别洗了,现在就去跟他们说清楚,那些胡话传到梅梅耳朵里,梅梅该难受了!”
张家媳妇张张嘴讲不出来话,身体往前一倾,直接跪下了。
“嫂子!”杨强远远看着,“你这是干什么?一会儿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杨强,你是个好人,”张家媳妇哭着说:“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帮帮我。”
“嫂子,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跪下干什么。”杨强上前一步又退两步,“能帮忙的事情,我会帮的。”
张家媳妇抬头看看杨强,说出了实情。
玉米地里的男人是她的旧相好,男人知道她过得不好,来找她私奔,但是她舍不得孩子,最后只有男人走了。
原本以为已经接近天黑,地里没有人,没想到还是被人看见了。
男人的身形和杨强有些相似,她顺水推舟,默认了玉米地里跑出去的男人是杨强。
“我敬张哥,叫你一声嫂子,没想到你却要害死我!”杨强勃然大怒,气得跳脚,“我那点对不起你,你要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杨强,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张家媳妇解释,“守国不相信我,但是他相信你啊,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如果他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个家就散了,守国脾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
张家媳妇说着就撩开袖子,褐黄的手臂上留着疤痕,她哭着说:“孩子乱用钱的事情,他也怪在我头上,我的命比黄连苦啊,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早走了,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杨强知道张守国脾气不好,但是没想到心狠手辣,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强,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张家媳妇继续解释,“他只是来劝我走。张守国只相信你,请你帮帮忙吧,”
杨强决定不了,叹气后,骑着车往家赶。
周梅知道后,也是连连叹气,“还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梅梅,你说怎么办?”杨强说:“依照张哥的脾气,回来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孩子肯定也会受牵连。”
“这么大的事情确实不好说,”周梅皱眉,揉着眉心,说:“要不我们就当一回哑巴。帮她一次。”
“这样我、”杨强为难的低头,“又觉得对不起兄弟,”
“就当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吧,”周梅说:“孩子还小,我们也就帮这一次,以后离他们远远的。”
“可是张哥那边,我要怎么说?”杨强说:“虽然张哥是相信我,但是村里的流言蜚语听着也难受。”
“身正不怕影子斜,”周梅思虑后,心一横,“等他回来,让他上我们家,我们给他接风。到时候,你配合我。”
几个月后,张守国回来了,杨强立刻就接他上家里,没等村里的话传到他耳朵里。
周梅做了一桌子的菜,饭桌上却像变了一个人。话里有话,三句话两句话都是在嘲讽张守国没本事,把老婆孩子交给别人照顾。
张守国面上难看,憋着一肚子气。
杨强先爆发了,大吼,“周梅!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张哥回来,能不能让人家好好吃顿饭!”
周梅顺着杆子就爬,“你有面子就不要里子了是不是?人家叫一声,你连滚带爬,我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也应该找个男人帮忙,脸也不要了,听不见村里人说你们什么吗?”
“那件事情,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杨强摔下碗筷,低吼,“我就是去玉米地送肥料,回家的时候,想走近路才从张哥家玉米地出来!不知道那个王八羔子在说胡话!都是农忙的时候,走条小路还要人给我腾地方吗?!”
周围的人听着声音赶来看热闹。
张守国脸上挂不住,说:“一个人少说一句吧,”
“少说?”周梅斜眼一瞪,恨着每个人,说:“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也不会三天两头吵架,吃什么!都别吃了!”
说完,她一把掀翻桌子。气冲冲跑回房间。
一场接风宴就此不欢而散。
过了几天,张守国找到杨强,愧疚的说:“兄弟,这事对不住你,”
“张哥,”杨强心情复杂,想了想,说:“夫妻分不开,不管怎么样,还是在一起的好,你看看我和周梅,没怎么分开就有这么多事情,更何况你和嫂子呢。”
“你们家周梅脾气大,”张守国自信满满,“我家那个没那么大脾气,她不敢这么闹。”
杨强只能叹气,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以后你们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了。你们好自为之。”
张守国拍拍杨强,说:“行。依我看,你就该给你老婆一点教训,让她知道、”
“我会处理好,”杨强立刻打断张守国,“你放心。”
回到家,杨强始终耷拉着脑袋。
周梅上前安慰他,“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唉,”杨强勉强的点头。
第二年,张守国又出门打工,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
但没过几天,他又匆忙赶回来,在去县城的路上拦下了他老婆和那个男人。
两个男人见面就是一顿厮打。
张守国老婆见事情败露也不再藏着掖着,嚷着要离婚。张守国舍不得多年的夫妻感情,但是碍于面子答应了,他们办理离婚,签了协议,孩子归张守国。
离婚后,张守国提着酒感谢杨强。
“好兄弟,谢谢你,不然我还被瞒在鼓里,”张守国面露苦涩,强撑着笑意,“多谢你提醒我。”
张守国老婆和那个男人藕断丝连,男人见张守国出去打工,又跑来找张守国老婆,不巧的是被杨强撞见了。
这一次杨强没有声张,偷摸拍下证据,并且转发给了张守国,刚到厂的张守国看到照片,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三个人正好撞见了。
“好女人很多,”杨强说:“哥,你别灰心,”
张守国闷头喝酒,醉意上头,嘟嘟囔囔,说:“我知道。全都知道了。”
杨强一听,慢慢明白过来,那夕阳下的秘密终将不会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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