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中国1000年：一场权力的游戏[上]

- 申生 -

申生的父亲晋献公姬佹[guǐ]诸，其实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君主。

在晋献公之前，晋国的公室分成了两支，一支作为国君在都城翼城，一支作为旁支被封在曲沃，翼城和曲沃争斗了上百年，一直到晋献公的爷爷曲沃庄伯和父亲曲沃武公先后干掉了翼城的六任国君，兼并了翼城，这场公室倾轧才算结束。

所以，晋献公即位后，先把晋国所有公室子弟都给杀个干净，并且在翼城东南、曲沃以南建绛[jiàng]城为都城。

然后，他先后灭掉骊戎、耿国、霍国、魏国，并以假道伐虢之计灭掉强敌虞国、虢国，史称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继他的先祖晋文侯之后，使晋国在诸侯之间的威望再一次达到巅峰。

申生是晋献公在即位后和父亲的姬妾姜氏私通所生。姜氏去世之后，申生被立为太子。

后来，晋献公又娶了戎族两名女子为妻，两位戎女分别给他生了重耳和夷吾。再后来晋献公攻打骊戎时，骊戎献姐妹二人给他，姐妹二人又分别生子奚齐和卓子。

现在，演员已经就位，中国版权力的游戏拉开了帷幕。

晋献公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666年，骊姬受宠，她贿赂晋献公的宠臣进言，以抵御戎狄进犯为由，派太子申生驻守曲沃，公子重耳守蒲邑，公子夷吾守屈邑，只留奚齐和卓子在都城。

然后，晋献公又将晋国军队扩充为二军，他自领上军，让申生领下军，并数次派申生领军外出征伐。于是，包括申生自己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即位了。

在一般人的理解里，晋献公将晋国先君的都城封给申生，还让他统领全国一半的军队，并且给他立下战功的机会，这明明是重用，怎么会是要废黜呢？

权力的游戏之所以奥妙，就在于此。

忠于申生的大臣里克看得很清楚，他直言不讳地向晋献公挑破了这个阳谋：太子的职责，要么随君王一同出征抚军，要么君王出征独留太子监国。至于领军作战应该是国君和正卿干的事情。因为统率大军在于控制军队和决策事情，太子如果事事都向您请示，那下面人就不拿他当回事，有损太子威望；而如果不请示擅自发令，又会被人说是不孝，有损太子名节。所以还是不要让太子领军了。

晋献公冷冷地告诉他：我有好几个儿子，还不知道立谁为储君呢。

也有明白的大臣劝申生，说现在大王把你推到位及人臣的高度，你还怎么即位呢？要不趁早逃了吧。

但申生拒绝了。

时间很快来到晋献公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656年，骊姬让申生去曲沃祭祀生母姜氏，并将祭祀用的胙肉带回来给献公吃。申生不疑有他，祭祀完毕后，把胙肉带回宫内。骊姬立刻派人在胙肉中涂上毒药，等献公打猎回来后，厨师献上胙肉。骊姬立刻以远来之食，应先试试为由，先切了块肉给狗吃，狗吃了，死了；又找了个太监来试，太监吃了，也死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了，晋献公立刻杀掉申生的老师，申生也逃去了曲沃。有人劝申生，要么你上书辩解，要么逃往他国。但申生都拒绝了，然后上吊自杀。

申生死了，这场权力的游戏第的二位主角，该出场了。

- 荀息 -

荀息本姓原，曾辅佐晋献公的父亲曲沃武公灭掉了荀国，被封在荀国旧地，也就是现在的山西省襄汾县，故改为荀氏。

著名的假途灭虢之计，便是他献给晋献公的。

申生死后，骊姬又把目光对准了重耳和夷吾两兄弟。她放出消息，说重耳和夷吾是太子毒杀君父的同谋，吓得两兄弟立刻就逃回了自己的封地。

但在晋献公看来，这两个儿子就是畏罪潜逃，所以立刻派兵征讨，逼得重耳和夷吾分别逃往了翟国和梁国。

五年后，晋献公去世。去世前，他把荀息叫到床前，说我把小儿子奚齐托付给你，你准备怎么办呢？

荀息义正辞严地回答：臣将竭尽肱股之力来扶保奚齐，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您在天有灵；如果失败了，那我就以死报之。

从这段对话可以看出，晋献公和荀息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里都没底。

因为情况是明白着的。申生是死了，可奚齐上面还有重耳和夷吾两位哥哥呢。更要命的是，朝里面还有个里克呢。

晋献公在开疆拓土的过程中，出谋划策的是他荀息，但领兵打仗的，却是里克。

也就是说，里克，掌握着军权。在任何时候，军权都要大于政权。

而里克，又是个坚定的太子系。

所以，晋献公在得到荀息的保证后，立刻封他为相国，主持朝政，希望他能够压里克一头。

荀息倒不付献公所望，送走晋献公之后，便立奚齐为国君，以骊姬为国母，并且封骊姬一党的朝臣为左右司马，统领晋军。

从理论上说，他的这一系列举措没毛病。先把奚齐扶上位，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夺取军权，形成威慑。

但现实不是那么回事。

现实是里克统领晋军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威望绝不是一两个宠臣所能撼动的。关键是，荀息夺权的行为，更是加剧了他和军方的矛盾。

于是，里克也拉拢军方的老战友邳郑父等人，指责荀息扶立孺子继位，并且警告他说申生、重耳、夷吾三位公子的党羽将要作乱，并且秦国和晋国都会支持他们，你能怎么办？

荀息倒是大义凛然地回答：我答应过国君的事，绝不背诺，大不了一死而已。

当年十月，里克收买死士，混入晋君卫队，借着给献公办丧事的机会，把奚齐刺死在了灵堂之上。

荀息见状大悲，想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但有人拉住了他，说奚齐死了，还有卓子呢，也可以扶立为君嘛。

荀息一听，也只能这样了。于是，献公的丧事刚结束，荀息又立卓子为君。

新君登基，只有里克和邳郑父没来。有人便上奏，说里克肯定是这场黑色葬礼的幕后主使，干脆便兵把他们抓了来。

其实荀息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事就是里克干的。但他又能怎么样呢？

事实上，派兵去捉拿里克是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因为里克能杀奚齐，就一定不会放过卓子。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坐以待毙。而派兵去抓里克，最多也是兵败身亡，但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荀息竟然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于是，黑色葬礼仅仅过去了一个月，里克又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卓子给杀了，上演了一出血色朝堂的大戏。

荀息悲愤之下上吊身亡，晋国大乱。

关于骊姬，在《列女传》中说她在卓子死后，被里克鞭杀，但正史中并未提及她的结局。

这场权力的游戏还没有结束，第三位主角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