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最大的市场是中国　新建“亚洲替代供应链”不现实

　　3月26日，博鳌亚洲论坛2024年年会“科技革命‘奇点’离我们有多远?”分论坛现场。　中新社供图

　　说到需求不足的问题，现在主要还是增强信心。——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张宇燕

　　亚洲最大的市场是中国，全球供应链一定会围绕着最大市场布局。——对外经贸大学前副校长林桂军

　　从经济的角度来讲，相对价格很重要，要看到背后提供给市场和用户的是煤电更贵还是新能源更贵，才能引导需求方实现资源配置的优化。——博鳌亚洲论坛副理事长、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

　　大模型不仅仅是聊天机器人，它还可与汽车或者其他机器人结合，实现更大的技术创新与变革。——韩国首尔大学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教授Kyoung　Mu　Lee

　　3月26日至29日，为期四天的博鳌亚洲论坛2024年年会在博鳌举行，这个以“亚洲与世界:共同的挑战共同的责任”为主题的论坛，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政商学界代表。八方来客汇集海南，世界的目光齐聚博鳌。

　　3月26日首日，博鳌论坛发布旗舰报告《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可持续发展的亚洲与世界2024年度报告》。当天，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张宇燕就中国经济增速、需求不足、新质生产力；对外经贸大学前副校长林桂军就中间品贸易、“亚洲替代供应链”；博鳌亚洲论坛副理事长、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就零碳发展等问题，接受媒体群访。

　　此外，在“科技革命‘奇点’离我们有多远?”分论坛上，人工智能话题备受关注，韩国首尔大学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教授Kyoung　Mu　Lee做出大胆判断:人工智能“奇点”或许在5年后就会到来。

　　新质生产力

　　“新质”意味着提高全要素生产　核心在于生产要素的转变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将经济增长的目标再次锚定在5%左右。对于新一年5%左右的目标，张宇燕表示，“我们预计今年中国经济增速为5%，但去年中国实现的是5.2%，所以我想5%的目标也可以设定得更高一些，但这其中取决于很多变化，比如去年中国进出口贸易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负的，如果这一块能够稳定住，也能够对中国经济产生正面影响。”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扩大有效益的投资，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官方数据显示，2023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7.1万亿元，增长7.2%，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82.5%。

　　据张宇燕回忆，2020年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来源还是投资和对外贸易，而去年八成经济增长来自于国内需求推动，实际上中国的经济结构、增长驱动力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提到，将有效需求不足问题拆解为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一方面要推动投资需求，另一方面政府也出台了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说到需求不足的问题，现在主要还是增强信心”。

　　此外，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论及新质生产力，张宇燕认为核心在于生产要素的转变，“新质”意味着尽可能提高全要素的生产。经济增长不但要靠资本和劳动投入，更重要的是依靠知识创新和技术进步，而新质生产力意味着在劳动、资本、技术的一般投资外，还包括全要素的增长。

　　至于新质生产力与亚洲区域协同发展的关系，他认为要聚焦于全要素增长，特别是知识和技术方面。应该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扩大市场规模，增加成员范围，同时提高质量，促进各个国家、企业和劳动者参与到专业化分工生产，激发更多创新和技术提升，带来新质生产力的提高，最后实现共同富裕。

　　中间品贸易

　　外贸“新三样”发展亮眼　中间品关税系重点

　　林桂军参与了旗舰报告《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撰写。对于如何理解中间品的重要意义?他认为，中间品是我们理解全球价值链、推动产业继续向前发展中特别关键的一点。据他分析，产业链可以划分为不同阶段，一般单个国家的优势不一定是在最终产品上反映出来。以电车为例，单个国家可能有产品优势却未必在每个生产阶段占优，因此日本、韩国的产业政策往往倡导企业抓住关键中间品，形成自身的卡脖子技术。

　　“经济全球化的布局通过中间品、最终品和最终市场连接在一块。如果要在全产业链占据优势，我们也做不到，因为代价太大了，但我们也不能放弃中间品。”林桂军指出，相对而言，我国中间品就比较落后，而一些中小经济体比较强势。但我国拥有庞大的市场体量，因此在下游市场具备天然竞争优势，因此依托最终产品、终端市场的优势发展中间品，是拓展国家竞争力的一条重要路径。

　　他提到，在当今的中间品国家贸易中，我国电车、电池、电信等行业发展非常不错，一些装备制造业也在集聚崛起。随着中间品生产不断提升，未来也将考虑加强跟全世界的协调，逐渐形成以中国为网络的全球化结构，进而大幅度增强中国把握全球、影响全球经济的能力。值得一提的是，《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显示，2022年对被称为中国外贸“新三样”的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和太阳能电池三大类产品的中间品的贸易依存度快速增加，增速达10%左右。

　　林桂军特别谈及中间品的关税设定问题。“中国要成为一个全世界低谷，中间品关税一定要低，同时还要保护自身生产的中间品，应对外部竞争，其中也要取得一定的平衡。”

　　“亚洲替代供应链”

　　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占重要地位　“新三样”推动产业链依存度增加

　　近年来“脱钩”论调甚嚣尘上，有外媒提出在亚洲重新建立一个排除中国的“亚洲替代供应链”，这一设想是否能够成立?林桂军表示，这一设想并不现实。“亚洲最大的市场是中国，全球供应链一定会围绕着最大市场布局，如果离开最大的市场，这个供应链就不复存在了，将会对各国企业带来打击。”

　　《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显示，在全球贸易保护加剧的背景下，2022年22种全球价值链产品对亚洲的依存度从2021年的0.47下降到0.43。“(下跌)这是个不好的迹象，但其中有20种产品仍然是中国主导，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产品中了占据亚洲乃至全球最大体量，想要消除中国主导的身影，实际难度很大。”

　　林桂军提到，我国的确面临产业链转移，但整体不多，大部分产业都相对比较稳定。例如国内政策的调整造成纺织品产业向东南亚转移；又如美国等西方国家实施近岸外包政策形成制造业回流；以及近一年最为突出的转移是办公用机器从中国乃至亚洲向墨西哥转移等。

　　发布报告时，林桂军亦谈及，尽管2022年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产品出现下跌趋势，但这一下跌趋势是暂时的。一个重要的证据就是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产品中占据亚洲乃至全球最大体量，同时中国“新三样”产品也推动了亚洲产业链相互依存度的增加。

　　林桂军还特别提到产业链转移同样伴随着市场问题。“半导体行业出现了一些转移，但是美国的决策者也在担心生产这么多半导体芯片往哪卖。目前中国半导体消费大概占全球一半，美国要转移到其他国家也面临着巨大挑战。这是一套强拧的逻辑。”

　　零碳发展

　　采用价格机制有序约束煤电为代表的化石能源电力供应

　　亚洲人口众多，碳排放量占比较大。亚洲在制造业方面的占比较大，也是世界的用电大户。对此，周小川表示，想迈向零碳，需要更加明确的激励约束机制。包括使用绿色电力的激励机制以及采用一定的价格机制或其他机制来有序的约束以煤电为代表的化石能源的电力供应等。

　　他也强调，能源领域零碳发展要“先立后破”，要先把可再生能源培养起来。“就亚洲而言，电网建设、电网优化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周小川认为，大国和小国中间需要一种互补机制，特别是可再生能源使用的量越多，这种优化互补就显得更为重要。

　　周小川也提醒，在电网的建设、优化配置、效率提高等方面，各国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未来零碳电力的发展涉及到非常大数量的投资，各国合作要协调好投资资金，创建好资金的投入和回报机制。最后，也不可忽视需求方面需要更好的价格信号进行调节。

　　周小川还提到了电力价格的优化。他表示，从经济的角度来讲，相对价格很重要，要看到背后提供给市场和用户的是煤电更贵还是新能源更贵，才能引导需求方实现资源配置的优化。

　　绿色转型

　　减轻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推动金融机构投资流向低碳领域

　　与会专家们强调，去年结束的COP28标志着终结化石燃料的时代开启，全球盘点呼吁各缔约方采取行动，逐步减轻能源系统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亚洲地区在减碳进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对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实现绿色发展意义重大。

　　对于亚洲与世界未来在可持续方面的合作前景，德勤中国可持续发展主管合伙人李晓晨表示，亚洲作为全球世界人口最多、世界经济最重要的增长引擎之一，亚洲的低碳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世界可持续发展的进程，合作前景非常广阔。她认为，在清洁能源、开展碳治理、促进循环经济等方面，亚洲与世界将有较大合作潜力。如推动价值链上下游的可持续合作，供应商之间的碳减排等举措，都将大力促进亚洲的绿色低碳转型。

　　“当前全球共建绿色低碳产业链，而在绿色转型的进程中，风电光伏等新能源行业、碳交易市场机制构建等，都面临新的挑战与难题。”中电联规划发展部主任张琳称，在当前新形势下，《可持续发展的亚洲与世界2024年度报告》的发布正当其时，意义重大。报告提供了近年来亚洲各国绿色转型的成功经验和优秀案例，如日本可再生能源发展领域的法案措施、中国互联互通跨区域电网建设等。研判未来亚洲能源电力发展的目标、发展格局、技术路线等，分析探讨了可行的商业模式与市场机制，为亚洲各国科学制定符合各自国情的发展目标和实施路径提供了广阔思路。

　　对于中国来说，构建新型电力系统，需要政府及企业从哪些方面重点发力?张琳认为，国家明确建设新型电力系统，要绿色低碳、安全充裕、经济高效、供需协同、数智化。如何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来提升能效水平、安全水平，这是对传统电力系统转型的一大挑战。安全、绿色、经济三要素，作为经济学上的“矛盾不可能三角”，新型电力系统建设也要从这三维度均衡规划。既要实现绿色发展目标，保障电力系统的安全充裕供给；又要实现经济可持续，保障群众、企业能用得上，用得起。张琳以虚拟电厂、智慧电厂、新型储能等不同的新业态模式举例，强调不同模态电力企业的发力点也要因地制宜。

　　绿色金融离不开实体经济的发展转型。中国绿色金融可持续发展的核心经验有哪些?中金研究院绿色经济研究组负责人、执行总经理陈济认为，中国的绿色金融发展独特的经验在于，建立了一个完备的绿色金融政策，与实体经济的政策体系相协调相促进。1+N的碳减排政策体系，从国家制定的碳减排碳达峰中远期目标到各政府部门的实操政策，再到碳市场的建设、电力市场改革转型，政策工具已经相当完备。实业资产只有将绿色价值纳入考量，金融才能更好地为可持续发展作好支撑。

　　人工智能

　　AI“奇点”或在5年后出现　多模态大模型成当前主攻方向

　　人工智能在何时会超越人类智能的水平?这一颠覆性时刻的到来，被称为“奇点”。如果放在几年前，多数人会认为“奇点”时刻还很遥远，但今天再问人工智能领域的科学家，可能会有不同答案。

　　3月26日下午，博鳌亚洲论坛2024年年会举办了一场专门探讨科技“奇点”的分论坛，韩国首尔大学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教授、《IEEE模式分析与机器智能汇刊》主编Kyoung　Mu　Lee大胆预言，“奇点”有可能在5年后就出现。

　　Kyoung　Mu　Lee主攻计算机视觉、机器学习等方向，拥有40多年人工智能领域研究的经验。他在会上提到，2017年一项面向人工智能领域科学家的问卷显示，多数人预测科技“奇点”将会出现在2045年到2090年之间，最有可能是2060年。但现在很多人认为，“奇点”到来的速度会远早于预期。

　　当前，人工智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并不断地刷新人们对科技的想象。即便是从事人工智能领域研究的专家，Kyoung　Mu　Lee表示，每天也会被各式各样的新结果所震惊。特别是深度学习，在短短十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最近两年来，以Sora等为代表的大模型技术取得重要突破，掀起了新一轮的人工智能热潮。Kyoung　Mu　Lee提到，大模型不仅仅是聊天机器人，它还可与汽车或者其他机器人结合，实现更大的技术创新与变革。

　　据南都记者了解，人工智能正在迈向多智能融合的新阶段。多模态大模型成为当前模型研究的主攻方向，多技术路径的交叉融合，正在加速通用人工智能(AGI)的到来。

　　整合:朱林

　　采写:南都记者　黄莉玲　吕虹　王玮　李玲

　　图源:博鳌亚洲论坛官网(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