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控软件引争议 法院判决促规范

《中国知识产权报》2024年3月13日第10版

近日，备受关注的“抖管家”“播商管家”不正当竞争纠纷案尘埃落定。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认定被诉群控软件涉及虚假流量的养号功能构成对抖音平台的不正当竞争，其运营方应停止该功能，并赔偿抖音运营方经济损失等共计105.5万元。与此同时，广东高院还认定被诉群控软件所具备的信息采集、直播间服务等功能，不构成对抖音平台的不正当竞争，据此维持了广州知识产权法院作出的一审判决。

群控软件被诉侵权

抖音是一款短视频分享软件，经北京微播视界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微播视界公司）的持续运营，积累了巨量的用户资源、较高的市场知名度和良好的商业信誉。

在对抖音的运营过程中，微播视界公司发现广州泽梦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泽梦公司）通过多种途径推广、销售其开发的被诉群控软件，具备实现批量登录和操控抖音短视频软件、自动模拟刷视频养号防封号等多项功能，且该软件已拥有一定的用户群体。经深入评估，微播视界公司认为被诉群控软件的这些功能不仅削弱了抖音的算法推荐机制，而且严重破坏了作为抖音基础的短视频分享生态，损害了抖音的运营模式，侵犯了微播视界公司及平台用户、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破坏了互联网环境中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有违诚信原则和公认的商业道德，构成不正当竞争。

据此，微播视界公司于2020年10月9日将泽梦公司起诉至广州知识产权法院，请求判令泽梦公司立即停止研发、销售、运营被诉群控软件或类似专门针对抖音产品进行功能设置的软件系统等不正当竞争行为，并赔偿微播视界公司经济损失1500万元及合理支出5.5万元。

对于微播视界公司的起诉，泽梦公司辩称，被诉群控软件将传统的单个人工操作抖音改进为软件自动化操作，该行为未违反法律规定，未损害消费者利益和破坏市场竞争秩序，不存在数据造假行为，符合诚实信用原则和公认的商业道德，不构成不正当竞争。

2022年3月14日，广州知识产权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被诉群控软件的养号功能构成不正当竞争，但该软件的上述其他功能不构成不正当竞争，遂判令泽梦公司停止侵权并赔偿微播视界公司经济损失100万元及合理维权费用5.5万元。对此，微播视界公司与泽梦公司均不服，分别上诉至广东高院，不过两公司的上诉请求均未获得支持。

养号行为构成侵权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被诉群控软件具有14项核心功能，可归纳为养号、信息采集、直播间助手等五类功能。缘何一审和二审法院均认定被诉群控软件的养号功能构成不正当竞争？

对此，该案一审承办法官裘晶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互联网经营者之间的竞争核心是获取流量并变现，流量越大则经营者获利越大。获取流量的关键在于用户的判断和选择行为，而影响用户判断和选择的最重要因素则是数据。该案中，抖音的视频分发机制是一套基于评论数、点赞数、分享数等若干指标设计的复杂算法程序，该机制依赖于真实用户对视频的行为反馈，从而实现智能分发、提高优质视频曝光度、视频分发匹配度等。因此，用户抖音号的粉丝关注数量、上传视频的完播、点赞、评论数量等数据均是抖音平台设定的影响抖音号权重和视频推荐的基础，也是影响抖音号获取流量最重要的数据。

“被诉群控软件所具备的养号功能，通过系统大批量操作其他抖音号给自身抖音号关注、点赞、评论，以及系统模拟人的行为刷视频并评论、关注、私信等，借以提高用户抖音号的粉丝数、评论数、点赞数等影响抖音号权重的关键数据，误导抖音平台将本不应优先推荐的视频错误地优先推送，以达到获取流量及扩大‘抖管家’用户产品或服务在抖音平台上的宣传覆盖面和曝光度的目的。”裘晶文表示，该功能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利用抖音平台的推荐机制进行虚假刷量的行为，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关于“其他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的行为”的规定，构成不正当竞争。

依法保护技术创新

此外，法院认定信息采集、截流以及直播间助手等功能不构成侵权的依据是什么？

对此，裘晶文解释称，被诉群控软件的这些功能，比如“从同行热门视频的评论中找到你的精准粉丝”“关注TA引起 TA回关”等，本质上是对抖音平台上相关公开数据的抓取和使用，与互联网搜索服务的功能类似，一般通过简单的网络爬虫技术就可实现。在上述抓取和使用公开数据的行为不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第二款第四项相关规定的情况下，法院需要从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条即一般条款出发，对上述行为是否因违反公认的商业道德而具有不正当性进行评判。公认的商业道德一般是指互联网行业的经营者普遍认同的、符合消费者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的经营规范和道德准则，但是如果在新兴的互联网行业内尚未形成普遍认同的行业共识和行为标准，则既需要综合评价经营者利益、消费者利益和公众利益间的平衡，又需要结合互联网经济的基本特征，从而为判断行为的正当性划清界限。

“需要说明的是，微播视界公司所主张的应受保护的利益并非绝对权，其受到损害并不必然意味着应当得到法律救济，只要他人的竞争行为本身是正当合法的，则法律并不必然对其进行调整。”裘晶文表示，该案中，被诉群控软件为用户提供的采集和使用抖音平台公开信息，在抖音平台规则框架内进行关注、点赞、评论、私信等操作，以及直播间助手等功能，其实质是用技术手段替代人工操作，无疑能够帮助抖音商家节约人力成本、扩大交易机会，大幅提升抖音商家的使用体验，为其提供更加多样性的选择，对其他消费者的利益并未造成明显的损害。因此，不能仅以泽梦公司利用了微播视界公司创建的抖音生态系统及市场成果就认为其行为具有不正当性。除被诉群控软件中涉及虚假刷量的养号功能外，上述其他功能所引起的市场竞争是正当的，能够激励包括微播视界公司在内的市场经营者围绕抖音平台进行技术创新，为消费者提供更为便利的使用体验，不会造成经营者、消费者和公众利益之间明显失衡，不构成不正当竞争。

文 |姜旭 罗冠明

来源 | 中国知识产权报

编辑 | 蔡 冰

校对 | 罗冠明

审核 | 侯 洁